三皇子萧珩拿过侍从呈上来的一串钥匙,把玩着,志得意满地笑了。
一语双关:“萧珉还想和我争,他拿什么争,呵!”
侍从立刻将全套拍马词用上,骈四俪六的还挺有文采,听得萧珩心情舒畅满意得不得了。
来复命的探子很明白,在侍从拍三皇子的马屁时不要打断,等侍从的马屁拍完了再说话,“殿下,属下们抢到钥匙后,又再折回了泉香阁盘问那妓子。这钥匙是捧日左厢指挥使金柄交给她的,说是将来安置那妓子的庄子,里头有重要的东西,让妓子千万不要弄丢了。”
“什么重要的东西?”萧珩问。
“属下不知。”探子低头:“金指挥使只交了钥匙给妓子,但并未告知妓子庄子所在,属下们也不敢去打扰金指挥使,就先回来复命了。”
“金柄。”萧珩把玩着钥匙,自语:“萧珉让人盯着泉香阁,究竟是知道了金柄什么腌臜事?”
探子又道:“殿下,有一事,在抢夺钥匙时不仅仅有太子的人马,还有一路来路不明的人马也在争夺钥匙。”
“来路不明?”萧珩立刻坐直了身子,盯着探子,声音紧绷:“没查出来是谁的人?”
探子跪下:“殿下恕罪,那两人没有路数,属下们查不出是谁的人。”在萧珩发火之前,他加快了语速:“但是听那两人说话的口音,像是南边儿来的人。”
“南边?”萧珩思忖着有谁是南边的,竟敢跟他作对。
侍从眼珠子一转,“呃”了一声。
“你有什么话说?”被打断了思绪,萧珩非常不悦。
侍从下意识躬腰,小心翼翼说:“殿下,据奴所知,宫中贤妃娘娘的母家就是南边儿潭州的。”
“老二的母妃?”
侍从点头。
萧珩眉头一皱,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莫非老二醉心书画无心政事是装的?实际上也盯着乾元殿的那张椅子?
“听到了,给我仔细去查。”萧珩对探子道。
探子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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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深夜,好多人都难以入睡。
金柄是其中之一。
从士林学子们大闹登闻检院那日始,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就担心有一日东窗事发,住进台狱等着秋后问斩的就是他自己了。
可偏偏白日里又得知太子和三皇子的人把泉香阁拆了,他更加惶惶不安。
他们都知道了什么?会对他怎么样?
还没人来找他,什么时候会有人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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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柳街从东数第五户人家里,正堂点着灯火到半夜了都还没有熄。
黝黑脸汉子与另外一个高壮汉子给两个弟兄上药酒推拿,两人手劲儿都贼大,把手底下的两个弟兄推得嗷呜鬼叫。
“老大,嗷嗷嗷……你能轻点吗?兄弟我别没折在那两位的手里,折在了自家弟兄手里了。”
“少废话!老四,我看你是被京城的膏梁锦绣给腐蚀了,这点儿伤就嗷嗷叫痛,出息。”黝黑脸汉子下手更重了。
老五本来想要让给自己推拿的老二轻点儿,见状也不敢吱声了,一脸生无可恋的让老二随便推随便拿。
他们两人就是去泉香阁跟太子三皇子的人抢钥匙的“南方口音”,浑水摸鱼一通,看三皇子的人把钥匙抢走,他们就七拐八绕甩掉跟踪的人,还在外头老鸦巷多了大半日才趁夜色回来。
之所以是他们两个去,就是他们学南方口音学得最像。
那一通混战,他们打伤了不少人,不少人也把他们打伤了。唯一庆幸的是天子脚下,没人敢随便杀人。
“可惜,没把钥匙抢来。”老四蛮遗憾的。
闵廷章把新收到的各处传来的消息整理好烧毁,对老四说:“无妨,我们原计划也不是要抢到手,搅浑水即可。”
“军师。”年纪最小的老十四蹲到闵廷章身边,眼睛亮晶晶:“咱们明天真按王大姑娘说的那样做啊?”
闵廷章说:“怎么?你不想去?”
“没有没有。”老十四用力摇头,“只要能把元帅救出来,要我命都行。”
“十四,别说这样的话。”闵廷章拍了一下老十四的头,“我们一道来京城,我希望能把元帅一家都救出来,咱们也都好好的,将来与元帅和少将军一起回幽州。”
老十四重重点头,其他幽州汉子们也都满面坚定。
“啊!”老十四忽然在静默中抒发一声大大的感叹,其他人防不胜防被他给吓了一跳,在兄长们要上手揍人之前,他赶紧说:“说起来王大姑娘可真是个妙人,这种主意都想得出。”
其他人一默,笑了起来。
闵廷章说:“能不能先把老封君和夫人她们接出来,就看明日了。”
老十四用力点头,颇为遗憾地说:“可惜王大姑娘被册为了太子妃,否则嫁给咱们少将军,一文一武,一个擅阵前交锋,一个会阴谋诡计,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十四,别胡说八道。”闵廷章斥道。
老十四不服气地嘟囔:“本来就是嘛,那狗太子有什么好的,咱们少将军多好,他们联手肯定能把猃戎狗杀得片甲不留。”
其他幽州汉子也很赞同地点头。
闵廷章翻了个大白眼,心说:做什么美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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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幽静轩中王妡还未入睡,端坐在窗边投过半开的扇窗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只有一豆灯火陪着。
就这么看着从浓黑的夜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紫草香草带着小丫鬟们进来伺候她起身,瞧见她坐在窗边都惊了。
“姑娘,你这是一宿没睡?”紫草急急问。
“无妨。”王妡站起身,“伺候我更衣吧。”
成败就在今日这一举,她整夜未睡算遍了各种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事到临头,她惊觉大可不必瞻前顾后。
算无遗策又怎样,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就是干。
“去叫汪云飞,他该出发了。”王妡说。
“是。”香草应道,将香粉盒交给身旁的小丫鬟,出了幽静轩往府中客居的院子走。
幽静轩院中的角落里,苏合看着香草匆匆出去的背影,眼中尽是不甘与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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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十五年三月十七,卯时,紫微殿像往常一样正常举行常朝。
提点制敕院五房公事曹大年上奏,言制敕院户房在清查去年军储、漕运等账目时,发现与勾销房的账目对不上,并且出入非常大,请陛下准奏,清查枢密院、三司账目。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梁帝问。
三司度支副使樊敬益第一个出来反对。
你制敕院账目不对,不查你们自己,张口就想来查我们三司,做梦呢!
枢密院副承旨魏采也出列反对,与樊敬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曹大年怼得是哑口无言。
中书门下的自然不会看着自己人被欺负,帮着曹大年怼枢密院和三司。
枢密院和三司也不是友好衙门,枢密使蒋鲲与三司使王准不对付,三司经常卡枢密院的经费,他们能友好才怪。
很快,朝堂上发展成了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三方唇枪舌战,御史台和谏院的在一旁时不时拆这个台那个台,真是好不热闹。
下面的人吵成一团,宰执们却都保持缄默,轻易不张口。
首相吴慎半垂眼帘看不出任何情绪。
副相左槐不着痕迹地看了三司使王准一眼,王准眼观鼻鼻观心。
枢密使蒋鲲眉头常年是皱起来的,眉间都有一道深刻的皱痕,脸上只有严厉和很严厉这两种表情。
梁帝高坐在御座上,将众臣的反应尽收眼底,对朝堂变得比集市还热闹并无半点儿不悦。
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互相不对付是他身为帝王最乐意看到的。
朝臣们吵架,他这个帝王就安稳了。哪天朝臣们相亲相爱同气连枝,他这个帝王就该慌了。
梁帝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沈家军,好心情瞬间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军队就该听命服从于帝王,而不是将帅。
沈家军连他这个皇帝都调动不了,只听沈震之令,真是一群混账东西!
“够了!”梁帝忽然暴喝一声,显而易见怒气勃发。
众臣工霎时收声,各出列者飞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然后齐刷刷说:“臣失仪,请圣上恕罪。”
“既账目有问题,就交于御史台详查,诸卿家在这里吵也吵不出什么结果来。”
“圣上圣明。”众臣齐声说。
“史爱卿。”梁帝唤。
御史台勾管官史安节出列:“臣在。”
梁帝道:“账目之事不容小觑,此事就交由你御史台查明。”
史安节行礼:“臣领旨。”
事情就这么定了。
典仪问可还有事要奏,礼仪院的勾管官出列请奏皇帝。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采选之年,请官家下诏采选天下良家淑女,以充后宫、宗室。
梁帝当然应允。
在紫微殿里君臣正在讨论采选之事时,宣德门南街之北登闻鼓前,逐渐聚拢了不少天命耳顺之年的老者,目测有三十人巨多,且还在逐渐增加。
这群人里,有着长衫的学究,有穿打短的村夫,有一身锦缎的富户,各色各样。
他们聚集在登闻鼓前,皆神情肃穆,没有半丝嘈杂之声。
日渐升高,街上往来的行人也越来越多,登闻鼓前的这一幕也引得越来越多人注意。
这时,四位手拿鸠首杖的老者上前,合力拿起鼓槌,对着登闻鼓的鼓面,奋力敲响。
咚――咚――咚――
一声一声。
整个启安城仿佛都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