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虽然知道家里就与她与沈三娘两个弱小,该忍气吞声不吃眼前亏。
可被人这样嚣张打上门来喊打喊杀,还是止不住血气上涌,气得涨红了脸,叫道:“大黄,跟我来!”
站在屋门前叫唤的大黄,立刻哒哒哒跑到易青跟前,尾巴乱摇。沈三娘正在灶间忙碌,她闻声走出来,浑身寒意凛冽,大步上前抓住易青,沉着脸低声吩咐了几句。
易青渐渐平静下来,紧紧抿着小嘴唇,听完沈三娘的话,点头嗯了一声。
外面恶毒的咒骂不断,大门也不时被踹得簌簌往下掉灰。沈三娘眼神冰冷,静静听了一阵,然后走回了灶间。
过了片刻,她再走出来,发髻散乱,身上的衣衫破裂,沾满了污迹,抬手招呼着易青:“跟我来。”
易青忙叫上大黄,跟在沈三娘身后来到大门边。只见她猛地打开门栓,易青飞快一拍大黄,低吼道:“扑倒他!”
门外易赖皮正骂得起劲,脚抬起来又要去踹门。紧闭着的门突然打开,他踹了个空脚底一滑,重重摔了个狗吃屎。
大黄一跃飞扑上去,一口咬住了易赖皮后背衣衫,撕拉狂扯,他身上的破夹袄霎时被扯成了碎片。
易青迈着小短腿溜出去,朝易老二家的方向跑得飞快,边跑边尖着嗓子喊:“杀人啦,易赖皮杀人啦!”
村子里人听到易青家门前的动静,正出来看究竟,听到她的哭喊,皆变了脸色,急急忙忙朝她家跑了过来。
大黄平时被沈三娘教得很好,它像是在玩耍那样,只咬着易赖皮的衣衫,并未伤到他分毫。
沈三娘冷冷看着易赖皮瘫倒在地,眼观八方,这对低声呵斥道:“大黄,回来。”
大黄呜咽一声,依依不舍放开易赖皮,跑到沈三娘面前摇晃着尾巴讨赏。她摸了摸它的脑袋,见有人来,神色一变蹲坐在地上,靠着墙脚抱着头,害怕得缩成一团。
易赖皮这些年早把沈三娘母子当做嘴里的鱼肉,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先前一时不察被大黄吓住,这时回过神,翻身打挺起身,冲到沈三娘面前,抡起拳头就要捶下去:“贱人,看老子不打死你!”
“住手!”跑在最前的易老二一声怒吼,箭步上前,一脚踹过去,将易赖皮踹翻在地,嘴里哎哟直叫唤。
易老二喘着粗气,骂道:“没卵子的狗东西,只晓得欺负孤儿寡母,易家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易赖皮跟滚刀肉一样,三白眼咕噜一转,跳起来淬了一口,指着易老二的鼻子骂了回去。
“我呸,你不过看上了寡妇细皮嫩肉,想与她一床大被做野鸳鸯,你装什么英雄好汉强出头!”
易老二气得脸色铁青,挥手一拳打过去,易赖皮被揍得鬼哭狼嚎,扑上来就与易老二扯做一团:“你算老几,也敢打老子,也不问问老子的亲家同不同意!”
赶来的村民围上来,上前劝着将两人拉开。韩氏黑着脸,将地上的沈三娘扶起来,问道:“你可有事?”
沈三娘垂着脑袋,拿帕子擦了擦脸,说道:“多谢婶子,幸亏你们赶了来,我今天才侥幸逃得一命。”
易赖皮被人拉着,还跳着脚要上前与易老二拼命:“今天老子定要与你拼了,你以为当上个族长了不起,也就在村子里厉害!老子城里有人,一句话就灭你九族,全部拉去砍头!”
村子里的认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李阿春他阿爹调侃道:“易赖皮,你城里的人莫非是天家皇帝,真是看走了眼,咱们村里还出了个皇亲国戚!”
易赖皮牛逼哄哄道:“家里银子堆成山,就是买个京城的宰相大官也买得起,当了宰相天天就能见到天家,与皇亲国戚有什么区别!”
周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有人怀疑地看着易赖皮,问道:“你家祖宗八代,乡亲们都清清楚楚 ,打哪里突然冒出了这门贵亲?”
易赖皮自知失言,只冷哼一声含糊道:“你管老子哪里来的,反正就是有!”
易老二阴沉着脸,只恨不得将易赖皮碎尸万段。
昨晚回到家,韩氏跟他说了沈三娘前来之事。在外闯荡多年,易老二自是想得比韩氏深些,关于族长的事情他并不担心。
易赖皮就算将易三丫卖去做阴亲,只要稍微聪明些的人家,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哪能真与他做亲家,为他出头。
族长定是非他莫属,不过他最在意的事,还是易大牛经常回到家,崇拜又羡慕地说易青书读得好。
不过短短小半年的功夫,易青就已经将同窗远远甩开,开始学经史。
他当年在漕帮,大小也算混了个小管事。漕帮在明州几乎横着走,无人敢惹。可待得背后的大官一倒台,漕帮就像是一堆粉齑,轰然四分五裂。
那时他才深深明白,民不与官斗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自己已没什么野心,却不得不为易大牛做打算。
易大牛与他一样,读书上没什么天分。若是易青长大后有了出息,这时他能帮着他们母子,这份恩情,自是与他们有出息了再去巴结完全不同。
他不求易大牛能跟着升官发财,只把田地挂靠在易青名下,省出的赋税,就是一大笔银子。
深思熟虑之后,易老二就去找了易赖皮,让他将地还给沈三娘,要不就按照佃户该交的租子交齐。
易赖皮当然不同意,当时就骂骂咧咧。他也懒得理会,见天色晚了就先回了家,待到今日再处理此事。没曾想一大早,易赖皮就打上了门。
易老二说不出的恼怒,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他就算当上了族长,以后在村子里威信也会大打折扣。
他正准备说话,沈三娘已经走了出来,唤过易青,拉着他朝大家盈盈一礼,哽咽着说道:“我与阿青,平时也靠乡亲们仗义执言,才得以活了下来。
先前更是易二叔赶来相助,我才没有被易赖皮打死。既然今天大家都在,就劳烦乡亲们帮我做个证。”
她再转向急匆匆赶来的顾夫子,哀哀切切地道:“夫子,求你帮我写张状子,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我也要上衙门告状去。我被打死没事,可阿青还小啊,我更不能误了他,不然以后到了地下,我怎么有脸见他阿爹,见易家的列祖列宗。”
易青跟着沈三娘一起哭,口齿清楚地道:“我虽没读几天书,却从夫子处学到了做人的道理。易赖皮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更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去攀附富贵,结阴亲换银子,此等歹毒之人,百年难遇。
有易赖皮这等人在易家村,以后村子里所有考学、结亲都会受到影响,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易家人拿亲生骨肉的命去换取荣华富贵。”
她朝着易老二抱拳长揖:“二叔公,我羞与他同族同宗,现在自请出族,与他划清界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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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