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粥剩了一半在碗里,碗筷随手摆在电脑前。空调静音运作着,温度比前几天已经往上调了不少。
身上的酸痛感已经减弱了不少,但头还是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他这一回睡得实在是太久了。
退烧药带来的安眠效果让他这一觉睡得很沉。
眼皮很重,他艰难睁眼,室内昏暗,他向来不喜欢拉开窗帘,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晚上还是白天,视线里他看见微弱的手机屏幕光。
荧幕光照着一张造物主得意之作,她坐在自己房间的电竞椅上微微垂眸,指腹在屏幕上滑动着。光落进漆黑的眼眸像一颗启明星坠落在深墨蓝色的天际一般。
想开口质问,可声音嘶哑不成调。
但这点动静还是将椅子上的人惊动了。
她抬头,手机光线在她脸上变化,随着她放下手机,启明星消失了。
计嘉放下手机走到床边,抬手将房间里的灯打开,一排的开关,她来来回回试了好几个,才开了一盏灯光不算强烈的小灯。
陈清让被光刺着眼睛。他蹙着眉,还没来得及质问她为什么待在自己房间,一个凉凉的物体抵着他额头了,发烧的嗅觉变差了,但她的护手霜好像是玫瑰味道的。
下一秒水银温度计递过来了:“测一□□温。”
他应该是发烧脑子烧糊涂了,很配合地伸手接过了温度计。
三十八度,还在发烧。
陈清让把温度计丢在一旁,脑子也反应过来了:“你进来干什么?”
“李妈和廖姨今天原本要休息,因为不放心你,李妈决定不去敬老院看她妈妈了,廖姨又大半个月没休假了,我就说我来照顾。”计嘉拿走了水银温度计怕他这么随手丢在床头柜上会打碎,顺道把之前的碗筷也收拾了起来,“进来是因为敲门敲了很久你都没醒。”
“哦。”陈清让闭上眼睛,这解释勉强能接受,“你会照顾人吗?”
他还是有点存疑。
计嘉睁眼说瞎话:“我妈去世之前就是我在照顾。”
说完她就走了。
耳边传来开关门的声音,陈清让又躺了一会儿觉得头实在是疼得厉害,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也算是晚饭点,干脆起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发烧后嘴巴里发苦,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他下楼前没忘带上手机,手机搁在床头柜上,旁边是他的玻璃杯,他记得自己睡前喝了很多,但现在杯子里的水七八分满。
伸手一抹,杯壁温热。
应该是计嘉给自己倒的。
家里灯都没开,不过夏天的天黑得晚。
厨房开着门,一道身影在门后若隐若现。她就穿了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棉质短袖,上衣下摆塞在宽松的牛仔短裤里,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头发随手一扎,看着松松垮垮倒也没散。
陈清让刚走到厨房门口,她就转过身发现了自己。
计嘉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碗,里面全是绿叶子菜。
陈清让径直走向冰箱,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早上的海鲜粥早就消化完了,他肚子有点饿。
他斜睨着她:“你吃的什么?”
计嘉觉得他在明知故问:“蔬菜沙拉。”
她有上镜需求,所以也有三餐忌口的顾虑和习惯。但陈清让没有,他看着那一碗绿油油的蔬菜,因为热量的原因连沙拉酱都没有,只有几个被蔬菜“围剿”的虾仁。
“我不吃。”陈清让有点嫌弃。
计嘉面不改色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觉得他莫名其妙,自己也没有说要给他吃。
见她没反应,陈清让不耐烦地提醒:“你不是答应廖姨和李妈要照顾我吗?我不吃蔬菜沙拉,你给我做点别的。”
原来少爷存了这个主意,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自己为了搞好关系找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计嘉放下碗:“你想吃什么?”
陈清让胃口其实也一般,思来想去:“粥吧,青菜粥。”
人是少爷、少爷是发烧的少爷、烧成灰了也还是少爷脾气的灰。陈清让金口下达了指示之后才不想在厨房干等着,计嘉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略有怨念地拉了拉嘴角。
她其实挺会照顾人的,小时候计芳华就时不时消失几天,有时候是三四天,后来动辄就是大半个月。计嘉比计桉大了三岁,自然承担起了照顾计桉责任。但是她只会一点比较简单的,后来再自己动手做东西吃是因为要对卡路里有严格把控。
菜谱选修方向和少爷的胃大相径庭。
一不留心,小拇指在烧烫的锅子边缘烫了一下。
半个小时之后粥送到了陈清让的房间,一盘子用开水烫过的青菜一滴油都没有,旁边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陈清让撇了撇嘴角,少爷脾气来了:“我要喝青菜粥,不是青菜和白粥。”
计嘉将餐盘放到他手上,然后拿起装青菜的碗将青菜倒在白粥上面。
她用勺子将二者搅拌在一起,然后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陈清让觉得她态度恶劣至极:“你妈去世之前你在照顾,说不定没你的照顾你妈还能多喘两口气。”
计嘉有点不爽:“那希望你生命里顽强一点。”话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有点太刺,不像是寄人篱下的娇弱孤苦无依少女,她话锋一转:“我重新给你做。”
这变脸弄得陈清让一愣一愣的,没弄明白。发烧让他反应都有点迟钝了,她伸手要把自己手里的餐盘拿走,陈清让视线一扫看见了她别扭翘起的小拇指,也看见了上面明显的烫伤。
他心颤了一下。
“算了。”陈清让收回手。
他当晚又吃了一粒药之后,才把烧退下去了。
廖姨帮他换了新的床单,他恢复了身体之后照旧和前两天一样没事就不会出房门,他也不允许计嘉来自己房间。
计嘉见不到他也不好着手开始弄自己转学的事情,继续在自己的一中念书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陈清让这个房子离一中实在是太远了。
如果和他提一句能不能给她配个司机,他大约会说:“你看我像观音吗?”
住宿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一来,兄妹关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搞好,总没有近水楼台来得方便。
计芳华打电话也没多少关心她,听她说转学手续还没办好,也没帮忙想出什么办法,她只会说让她尽可能地讨人喜欢,要在陈清让面前顺着他一些,到时候好开口说转学的事情。
计嘉盘算着开学的日子,没等来陈清让从房间里出来倒是等来了邓莉。计嘉当时正在看李妈做饭,她被计芳华要求装得像个懂事讨人喜欢的小孩,所以没事就回去帮李妈廖姨干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邓莉是靠近晚饭的时间点才到的。她挎着鳄鱼皮的包,站在厨房门口:“你就是那个小孩啊?”
这几天计嘉除了李妈和廖姨就没有在这个房子里听见别的女声,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吓到她了。
回过头,是一个贵妇模样的人,手里转着墨镜,打量着计嘉。
李妈看见邓莉之后,给廖姨使眼色让她上楼找陈清让。
计嘉看着几步之外的邓莉,她这张脸上除皱的功夫不比造桥的工程小,计嘉总觉得她有点莫名的眼熟,可能是因为脸上没有什么记忆点。
她用墨镜挑起计嘉的下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长得很漂亮,小美女叫什么名字?”
计嘉偏头,远离挑起自己下巴的墨镜腿:“计嘉。”
“计嘉。”她默念了两遍。
很古怪,计嘉觉得邓莉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对她这种亵渎了自己神圣婚姻的产物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疑惑的思绪被下楼的脚步声打断了。
“你来干什么?”陈清让语气不太好。
虽然这几天他总是一副臭脸,但这会儿好像心情更不好一些。
“上楼说吧。”邓莉将鳄鱼包换了一只手挎着,“有些话当着她的面说不太好。”
说着,她指了指在厨房里的计嘉。
他们的谈话是在二楼房间里,所以隔着天花板和门板什么都听不见。
李妈已经把菜都做好了,她和廖姨在猜邓莉留下来吃晚饭的可能性。
计嘉摸了摸下巴处之前被邓莉用墨镜腿抵着的地方,这种态度的奇怪感让她很不舒服,想着晚上回房间了和计芳华打一个电话。
夏日的饭菜在空调的运作下变凉的速度甚至反超了冬天,在最后汤也失去了热度的时候,安静的别墅里音浪终于爆发。
“……让你那小白脸有多远滚多远。钱、房子全是我的,你别做梦了。你老公不给你是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啊?”
在陈清让的暴怒中,邓莉就像是她手腕上的鳄鱼皮包在奢侈品中的地位一样,巍然不动。
“我承认我在小李这件事上是不对,那是我和你爸之间的矛盾,可我没有对不起你啊,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是我这个当妈的为你付出的多还是你爸。”
“生活费会有基金会的人按时打给你的。”陈清让打开房门,让她走的意思很明显了。
照旧没谈拢,原本邓莉以为多了个私生女作为共同的敌人她能在陈清让这里讨到点好处。
终究是长辈再死乞白赖就没脸了,她朝着门口走去,却依旧挺直腰板。脚步停在门口,她看着陈清让:“你最好盯紧点这个私生女,放眼皮子底下省得她有什么小动作知道吗?”
说着,她叹了口气:“有事给妈打电话。”
邓莉下楼的声音很清楚,她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李妈和廖姨重新加热饭菜,迟迟也没见陈清让下来,两个人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在生气,谁也不想这会儿撞枪口上。
计嘉看出了两个人的为难,主动请缨。
卧室的门在邓莉走后一直没关,外面的天色渐暗,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落从走廊的窗户中漏入室内和卧室的灯光交织在一起。
计嘉走到门口,看见陈清让低着头坐在床边玩手机。刚才的吵架他看似赢了,但现在却像一个落败的人。
棉拖鞋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弱脚步声但是做不到彻底的静音。
他抬头看着门口的人,脸上因为邓莉的出现所带来的怒意还没彻底消退。
先开口的是计嘉:“吃饭了。”
他没动,照旧坐在床边盯着她:“她之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语气并不关心,而是有点怀疑。
计嘉没隐瞒,一来是原本就没有和邓莉有什么对话,二来当时厨房还有李妈,她没必要在有第三者的情况下撒谎。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答了,就这样。”计嘉如实回答。
他思忖了片刻,只哦了一声。
计嘉耸肩:“我以为她会骂我。”
陈清让呵了一声,脸上是不屑,他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计嘉在女生里已经算纤瘦高挑了,但陈清让还是比她高了一个头。
她挡住了大半个门框,他想要出去必然要碰到她的肩膀,骤然减弱的身体距离使得他身上的味道钻入计嘉的鼻腔。
挺好闻的,是香柠檬的味道。
很适合夏日。
他越靠近计嘉,脚步放得越慢:“因为你的吃穿用度花的是我的钱,住的是我的房子。对她来说没有损失。”
计嘉仰头,上目线的视角让她只能看见陈清让的下半张脸,突然发现他的下颚线很优秀,甚至比她合作过的男模特还出众。
有点蛊惑人。
计嘉没挪开视线,眨了眨眼睛:“那你别像赶走阿姨一样赶走我。”
气发财我了!!!输了一整天了,接下来我要在家里好好写小说了。再见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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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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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