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自有归处（女尊） 第91章 误会

十二月初九，叶葆珍带着安清看百戏回来没几天，朝廷就遣人询问修书处都有谁随驾汤泉，让修书处总督办楚晗把扈驾者的名字在两日内报于政事堂右相柳笙处。

这样涉及到每一个人的事，楚晗自然不能替众人做主，她将修书处上下人等全都召集到大厅中，将这赴汤泉邑扈驾的事同众人简单讲了讲，让她们自己决定去是不去。楚晗笑吟吟地道：“原本圣上今年没打算去汤泉沐汤的，是柳相国同圣上讲咱们修书处的几名官员都还没去过汤泉邑，圣上体谅咱们，这才定下十五日起驾汤泉邑。圣上如此为咱们想，咱们也不可辜负圣上的美意，以本督办看，能去的都去。”

楚晗这话一出，大厅中就算是炸了锅了。

几个男子中安清心里头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去，在他想来，若是去，那就在这次随驾汤泉的时候给妻主叶葆珍物色个看着乖巧温顺好相处的侧室。

换言之，如果不给叶葆珍物色侧室，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去。按说物色侧室就去，不物色侧室就不去，是个很简单的事，可是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他却是极为矛盾，犹豫了好几天也没有拿定主意。

无他，叶小姐实在是太美好太可爱了，他实在不愿意把她分与别的男儿。

他之前在楚宙那里因为侧室争宠受了多少委屈，此生如果有可能，他很不愿意再品尝一回与侧室争宠的滋味。抛开这一层，单只叶葆珍的这份温柔体贴，他就想要独占她到天荒地老，他几乎无法想象叶小姐身边有了别人，他的日子会怎么样，设若叶小姐最终也像楚宙那样，爱侧室远胜过爱他，那他该有多凄凉。这样的事他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心痛。

可若是他就此霸占着叶小姐，决不让叶小姐有别的男儿，他又觉得自己有点自私。

毕竟叶小姐在娶他之前，身边没有别的侧室，他一个生养过的和离男儿想要让从未娶过夫郎家世良好的叶小姐今生今世只有他一个，对叶小姐太不公平。

更何况他一个人也无法伺候好叶小姐，叶小姐年轻，正是贪欢逐乐的时候，他总是让叶小姐不满足，这早晚会出岔子，与其等后面出岔子，不如他主动提出来，或者还能把局面掌控住。

倘或早晚要与别的男儿共事妻主，那由他主动提出，总是要占据主动一些，未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糟糕。

安清心里头揪了一团麻，他陷入到自己的纠扯中，连周边人都在干什么说什么都关注不到了。

安清内心的矛盾痛苦，齐苗和谢公子是完全不知道的，齐苗和谢公子此次都不能去浸汤，他俩各有各的缘故。齐苗因为妻主叶衡被天子留下来值守京城，谢公子则是因为妻主出行在外，他们两个男儿不好自行前往汤泉邑。既是此事与自己无关，齐苗和谢公子也就很从容淡定地坐着，并不理会楚晗所说的圣上为了修书处官员特意起驾汤泉，修书处众人能去都去的话。

修书处另外一个男子，那个名叫周恒的小哥也不能去。周恒其实是有点想去的，但谢公子在他想要站起来报名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在他迷惑的表情中，谢公子告诉他，这浸汤是有规矩的，男儿只能随着妻主去，没有妻主的未嫁男儿最好不要去。

这周恒虽然是个在科考上很执着的人，脾气秉性却还是个规矩守礼的传统小男儿，听了谢公子这么说，也就选择不去。

男子们都不说话，这在楚晗是意料之中的，这样的沐汤机会在她看来本就不适宜男儿去，因而她压根儿就没有把视线投向这四个男子。

女子们的反响的确比男子们热烈许多。

这修书处的女子官员中有不少人都没有去过这汤泉邑，那个原来就职于玉龙的老年女子自不必说，之前本是敌国之人，哪里能够去汤泉邑？还有那两个九月里才从地方上进京当差的年轻小妹子也是此前从未到过京城，更遑论去汤泉邑沐汤了。此时听得楚晗问众人谁愿意去，她们三个头一批站出来要求前往汤泉随扈圣驾。

楚晗亲自提笔把这三个的名字写下来。她们三个之后，便是太医令秦梦菲和太医正史燕梦的两个宝贝女儿。秦小姐和史小姐倒是都随着做太医的母亲去过汤泉邑，对汤泉邑不像别人那么好奇，但她俩最近忙着校勘医书，颇有些辛苦，听闻有这样松散身心的美事，自然也就当仁不让，姐妹两个异口同声地向楚晗要求随驾汤泉。

跟着她们两个发言的，是一个翰林袛候。修书处有两个翰林袛候，这两个都出自官员之家，都算得上性情忠厚，但也都没什么大的志向。近来有一个总觉得这差事过于辛苦，又过于拘束，三天请病假，两天请事假，此时正请假在家，只留一个翰林袛候在。这个翰林袛候也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龄，正是爱玩乐的青春年华，又早就知道这汤泉邑的好处，只恨之前她只是个翰林袛候，无法随驾，只能自己在夏日里上去游玩，夏天哪是浸汤的时令？当然不如冬天玩得痛快，这回凭借修书处修书的差事，终于能够冬天去浸汤了，岂有不赶紧去的道理？故而这小袛候赶忙忙地给自己报名，那踊跃的劲儿，分明是唯恐漏了她。

楚晗把秦史两位小姐以及这小袛候的名字都记下来，而后把视线落在叶葆珍三个身上。

她原本以为以叶葆珍三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应该是第一批报名的人，岂料叶葆珍三个在别人已经报名的情况下，还全都很沉稳地坐着，没一个有反应的，这是怎么了？

她蔼然地询问：“你们三个怎么说，是去还是不去啊？”

叶葆珍三个的情况各有不同。叶葆珍是全然不知道这汤泉邑的情形，但她想到一层，随驾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女子，不知道有没有让男子浸汤的地方，楚晗方才也没说男儿也可以去的话。如果安清不能去，那她一个人去做甚？她还不如留在京中，同安清享受无人打扰的冬日时光。

岳昉是早前就随着母亲岳飘去过汤泉邑的，她对汤泉邑已经没什么新鲜感，而且她也知道汤泉邑有赠送侍浴侍儿的传统，她有些怕招惹个侍浴侍儿回来，毕竟她眼下还没把宸雨公子娶回家呢。虽然她从来不曾承诺宸雨公子将来她身边只有他一个的话，但再怎么样，宸雨也是之前白虎国的皇子，脾气硬得很，她若是做得过了，惹恼了那烈火鸟一样的人儿，不知道这人能做出什么来。多少还是得悠着点。

顾琛与那个翰林袛候一样，只在夏天去过汤泉邑，冬天从来不曾去过，但她之前听家里的两个姐姐顾蕊和顾蕾讲起过这汤泉邑，知道冬天浸汤是极为舒服惬意的一件事，她心里头是比较想去的。但她的铺子还需要她时不时地前去督管查看，眼下快要过年了，正是生意红火日进斗金的时候，她方才也听见楚晗说的，这次去汤泉邑至少得七八天，呵，这年前的旺时候，七八天得耽搁多少银子啊？

可若是当真不去呢，她心里头又觉得痒痒的很，而且怕她头一年够格随扈就不肯去，那来年天子不让她去了，她想去也去不成了。

叶葆珍不知道岳昉和顾琛的顾虑，她见楚晗问询她们，她就先问两个姐妹：“小昉、阿琛，你俩怎么这么沉默啊？不想去啊？”

岳昉听她这么问，就先反问她：“小叶子，你是个爱热闹的，你怎得不说去？”

叶葆珍懵懂又坦诚地讲她的顾虑：“这浸汤也不知道男儿家能不能去，清儿不能去的话，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留下来陪清儿。”

她这话说得很理所当然，全然不考虑自己的官员身份，更没有考虑岳昉和顾琛会不会想让她一起去玩，她自觉这话也没什么，毕竟她是娶了夫郎的女子了，先考虑夫郎，是天经地义的事。

然而岳昉毕竟还年轻，此刻又尚未把宸雨娶回家，并不能够体会有家室女儿的责任，听她这么说，多少有些意外，笑着调侃她：“小叶子，你现在是唯安公子马首是瞻了是不是，安公子不去你也不去？你也不想想，圣上特意为了我们去的，我们却一个个的都不肯去，圣上知道了会高兴？”

叶葆珍被岳昉这么一问，才知道自己思量欠妥，但她也不打算轻易改变自己的主意，只呵呵笑着回复岳昉道：“修书处这么多人，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你看她们几个不都要去吗？我还是陪清儿要紧。”

岳昉啧啧感叹，边感叹边摇头：“小叶子，你现在可真是有夫万事足，为了陪夫郎，连朝廷的事，都不放在心上了。什么叫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朝中大臣官员，要都像你这么想，那真没几个人肯陪扈圣驾了。”

叶葆珍没把这件事往深了想，她就想着安清能去她就去，安清不能去，她就留下来陪安清，岂料岳昉把话说得这么尖锐，她多少有些罩不住面子，反过来问岳昉道：“你个小妮子，就知道挤兑我，也没见你嚷嚷着要去啊。还有阿琛，阿琛也没说去啊，你们两个都不去，我去做什么？”

岳昉方才怼叶葆珍的时候，心里头就明朗起来，知道这事是朝廷的事，不是她们三个随心所欲的时候，当下骄傲地一扬脖：“我怎得不说去，我这就报名，阿琛肯定同我一样，你还是赶紧决定要不要报名字吧。”

哎？叶葆珍有些懵了，她看向顾琛，“阿琛你也去啊？你不是最近忙得很么？”

顾琛是个有点心计的，听岳昉这么怼叶葆珍，就明白过味来了，她一扯叶葆珍的袖子，低声道：“这随驾的事，就相当于出皇差，必须去，不去就是旷差。”

叶葆珍也小声问顾琛：“那里头多半不适合男儿吧，我一个人去，把清儿留下来，一连十来天，那怎么行呢？”

她自打认识了安清，还没同安清分开过这么久，别说安清能不能接受，她一想到一连十来天见不到安清的面，心里头就一百个不乐意。

顾琛虽然去过，但彼时她行色匆匆了解得有限，并不知道里面适不适合男儿，只能去扯右手边岳昉的袖子，“小昉，你别只顾挤兑我们啊，你倒是说说，那汤泉邑到底是怎么个情形？适合带男儿去吗？”

岳昉见她们两个都主动问了，赶忙打消她们的顾虑：“男儿家也可以去的，有不少汤池都是在房间里，外面的人都瞧不见，很安全的。像小叶子同安公子一起去，就可以申请单独住一个大院子，很舒服的。”

叶葆珍三个一起报名的时候，安清终于被齐苗从自己的世界中扯了出来，他瞧着叶葆珍三个全都是一样的喜气洋洋，心里头陡然一堵。

他没听见方才岳昉和叶葆珍的争辩，只以为叶葆珍三个都是为着汤泉侍儿，他轻轻地咬着唇，只把两片薄唇咬得沁出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