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睡 第9章 第 9 章

阳城连续下了两天暴雨，阳江水位快逼近警戒线。阳江人早上打着伞排队等着吃锅贴鸭血汤，思淼在队伍里举着手机又不知道和谁挤眼挤得快乐。毛豆垫着脚举着伞。

这一次她不理会什么千里之外的油腻鬓角书生了。上一回的书生被撵走后还去网上挂了她。

思淼是忍气吞声的角色？把书生的大号小号都找到一块儿挂了，结果还真吸引了好几位同病相怜的姐妹。

舆论势头倒转后思淼就不管了，因为她和同病相连的“万壑松”聊上了。听名字就书卷气，思淼语音问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儿？

对方的声音清透，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这八成是个文化人了。

思淼喜欢过的两个人里都是书卷气浓郁的文化人。

终于到了甩照片的环节，思淼甩出自己在镜子前凹了十几分钟的造型，眼影和口红在灯下格外浓烈。

雨水顺着伞滴到手机，她看毛豆在发呆， “啧”了声准备拿过伞自己打。

“我帮你打吧，让毛豆自己来。” 孟小蝶的声音比雨水还凉润。她穿着长袖长裤的洗衣工装，一把惊人大的黑伞罩在思淼头上。

“孟阿姨！”毛豆在一边兴奋。

“你们也来这家吃早饭？”孟意蝶听同事说阳城早餐一绝就是这家的鸭血汤，就是排队的人多。她一直犹豫。

今天赶上下雨天，她本想着人会少，结果还必须得排队。本来她在思淼二人前头，偶然回头看到毛豆打伞打得艰难，就转到后面帮她们。

雨水结结实实地砸在厚重的伞步上，孟小蝶和毛豆眉来眼去，手机上的万壑松半天发来一张远古像素的照片。

放大、辨认，思淼初步断定这张照片属于二十年前。

万壑松气质青涩，在大学前茫然地留下这张勉强秀气的照片。

“你多大了？” 再也淋不到雨的思淼忙问万壑松。

“年纪要紧吗？”对方反问。

那就算了。思淼觉得交流第一要素就是坦诚。一群女人已经沦落到挤眼都挤不出几个可以说话的地步，还藏着掖着多没劲。条件适合就深入，不适合可以做朋友嘛。

思淼的注意力被拉回现实。身边的孟小蝶用了香水，一股好闻的木香混杂着檀香的味道隐约传来。她撑着伞淡定地随着队伍往前挪，一点都没前后排队的人烦躁埋怨的影响。

头发今天扎了马尾，长长地垂到肩膀下。桃花眼像一面镜子映照着小小的鸭血锅贴店，两团小小的苹果肌不知道因为笑容被挤出，还是天然挂上面的。她低头看思淼， “怎么了？”再看雨伞， “是不是淋到了？”

“没。” 思淼才注意她也化了淡妆，唇色是西瓜红。别人用往往像僵尸上色，她用却浑然天成。

她的工作服也像崭新的，不像店里其他同事身上总沾着污渍。

右手手腕白皙有力，一小块腕骨轻巧地凸出，不显得她过瘦，又带着漂亮的骨感。

这才叫劳什子万壑松吧。清晖秀色倒影在水里，又没有顾影自怜的妖孽劲儿。

得，今天雨天和网上的万壑松聊得不愉快，但发现了身边的一棵。

思淼热情地向孟小蝶推荐， “一定要加鸭肝。”

“好。”孟小蝶微笑着颔首。

“胃口重就加点榨菜。”思淼列第二重点。

“也好。”孟小蝶继续点头。

三个人终于排上了，一共打包四份锅贴三份粉丝。因为堂食人太多。

孟小蝶坚持全部付了，再左手提外带右手打伞， “走吧。”

毛豆的绿色小雨靴在前面蹚水，思淼和涂着西瓜红的孟小蝶并肩。

快到店门口她才反应过来， “应该我来提吃的。”

“没事。”孟小蝶看了眼还没开的洗车店，碰巧思淼邀请， “上我店里吃完吧。”

她犹豫了下，答应了。

现在才七点半不到。思淼坐在电脑桌后，翘着一条腿踩在老板椅上。孟小蝶和毛豆坐沙发上，她坐姿优雅，不像平常的那些老阿姨整块屁股都罩上，而是挨了一半。腰背永远笔挺。

“你跳过舞吧？”喝了口汤后，思淼问她，顺便放下了那条腿改成二郎腿。

“学过点芭蕾。”孟小蝶回答。

这就难怪了。思淼也没就这个问题继续，屋里两个大人吃得安静，毛豆的血口已经吞下第一份锅贴，她打开了第二盒。

孟小蝶已经习惯了毛豆的食量，弯着眉毛靠近她， “够不够？我这里还有。”

毛豆说够了，但是她还能再吃。

孟小蝶用毛豆的筷子夹了自己的几只锅贴给她，再抬头看思淼， “小孩子，消耗其实挺大的。”

可不？隔三差五的，她开车带着毛豆出门野，今天打什么电动枪，明天去投篮球，后天玩蹦床。毛豆每次疯了一身汗回来，夜里睡觉做梦时还亢奋地喊“孟阿姨”。

“可惜这几天下雨，毛豆说阳山适合野餐，我周日休假，正想去那里走走呢。”孟小蝶举起塑料碗喝汤，那姿势像捧着高档餐具。

“周日会停，天气预报说了。”思淼说。

毛豆已经拍手了。

果然孟小蝶来邀请， “我可以带着毛豆去吗？” 思淼怔了，下意识地说， “不行。”

“你也一起好吗，我开车很方便。”孟小蝶以为她不放心。

“我说了，不行！”思淼的筷子拍下， “听不懂人话是吧？”

静默了会， “我知道了，打扰了，不好意思。”孟小蝶收起餐具出了门。

毛豆委屈地赔撇嘴，想哭又没哭出来。

思淼追了出去， “等下。”

孟小蝶回头，见她淋雨，将伞往前挡住雨。

“不是我。无理取闹，阳山，是毛豆爸妈当年出车祸的地方。那会儿她虽然才四岁多，但我怕…… ”思淼叹了口气， “刚刚我太霸道了，你又不晓得原委，我不该对你发火。”

孟小蝶已经懂了， “没关系，她父母……不在了？”

“嗯。”思淼看了眼店里， “这孩子命苦，父母都是高材生，结果，沦落到和我这个学渣姑姑一起生活。”

孟小蝶抿着唇没说话，过了会， “除了阳山，还有哪些地方可以野餐郊游呢？我可以邀请你和毛豆一起吗？ ”

思淼看着这张认真的书生气的脸竟然脸红， “额……看，看天儿吧。我周末下午有活儿。”

孟小蝶点头， “周六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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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