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洒进宫墙,大片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xiashucom微风浮动,檐下挂着的风铃随之微微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为这红墙黄瓦的宫廷增添了几分生机。
湛蓝的天空之上偶尔有飞鸟经过,它们似乎也被这暖阳所感染了一般,飞得十分的悠闲缓慢。
宫廷之内处处精雕细琢,便是连回廊也要九曲多折,仿佛如此方能算得上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此时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女孩正坐在廊上,只见她身着云锦绣白灵花织金长裙,头梳双髻,簪着浅粉色流光步摇,一张小脸虽未长成却也能够窥出那是一副美人坯子,她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此时正向廊下看去。
廊下池中的水面上此时已经被婷婷的荷叶所铺满,但荷花仍旧是含苞待放。水面随着鱼儿的游动不时泛起粼粼的波光,而她此时却没看那荷花也没看那游鱼,只是在盯着那一池碧波发呆罢了。
她正是不久之前刚穿越到这里,骤然缩水一圈,变成了八岁幼童的谢宸安。
当初缠绵病床之时她也曾由衷的期盼过世间当真有投胎转世一说,能够重活一世,却没想到她却是以这种方式换了个身份和朝代活了下来。
她来到这里至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但她总觉自己仿佛置身梦中一般,仍旧有些不真实感。
说起来她醒来的方式也是颇有些特殊,她是在泛着凉意的池水中因窒息而醒来的,差点儿直接溺毙在了水中。
她原本是深谙水性的,但这幅身体却似乎不怎么听她使唤,纵使她奋力挣扎仍旧是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好在侍卫来的及时将当时已经奄奄一息的她从水中救了出来。
她隐约记得被抱起来时看到自己旁边站着几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听到附近有犬吠之声,然而还未及细想她便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的夜晚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镂空雕花的檀木床上,入目间便是淡黄色的帷幔,屋内光线柔和,并不十分明亮,似乎是怕扰了她的睡梦一般。
她想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她垂头去看,这才发现她的手掌凭空缩水了许多,正在恍惚之际她听到外面传来了男人的话语声。
男人声音低沉柔和,甚是悦耳。
谢宸安听了好一会才听明白这男人正是她的生身父亲静宜侍君,她这一穿竟是穿到了女尊男卑、男人生子的女尊时代,而且还成了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皇女。
谢宸安有心想再多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但却精神不济,不过片刻就再此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后数日她一直昏昏沉沉的,不过也得益于此,她不必直接面对其他人也免了露馅儿被发现的风险。她在神思还算清醒的时候就努力听外面的话语声,尽量多的了解这个世界,昏迷之时自然就由不得她自己掌控了。
谢宸安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她知道了原主和自己同名,也叫做谢宸安,但她现在却凭空多出了七个姐妹和两个兄弟,这个朝代男女是分开论资排辈的,她在皇女之中排行第七,上面有六个皇姐,下面有一个皇妹,另外还有一个皇兄一个皇弟,当真是个大家庭。
皇女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当算是尊贵异常了,但是她心中却高兴不起来。有史以来能被封了王爷富贵余生的皇子很少,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在夺储之时或是下一任的皇上上任之后被以各种名义斩杀殆尽。
她有些苦中作乐的想这女皇不若再生个皇女出来,这样便可恢复康熙时期九子夺嫡的盛况了。
说起来这女皇还算是头脑清明,并不贪图美色,后宫里的人并不算多,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凑齐几桌麻将的了。
好在她极为重视子嗣,除了凤后和清平贵君是在她身为皇女之时便追随在她左右得以坐享高位之外,其余人只有诞下皇女之后才会被授予侍君以上封号,所以她的生父静宜侍君虽然名分并不高,但压在他头上的人却不多。
谢宸安听了这么些日子已经明了她生父静宜侍君是个性子和缓很少与人发生争执之人,难得他爱女心切,为了她坠水一事而闹到了女皇面前。
谢宸安也是在听他们谈话过程中才知道她坠水竟然不是意外,而是被谢宸意和谢宸铭放狗咬,一路仓皇而逃这才跌进了水里。
谢宸安想到了她被救起时看到的几个年龄不大的孩子,却没想到她们小小年纪便是如此歹毒,她不由想到了前一世里不时爆出来的校园欺凌,孩子的恶往往比大人的恶来的更为直接也更为伤人。
因着静宜侍君执着着要个说法,女皇虽然有心偏袒但还是为了给他一个交代而罚了谢宸意和谢宸铭闭门思过。
谢宸安心中暗叹这处罚来的也太轻了些,但也知静宜侍君已经是用了全力了。
这两个一个是凤后之女,一个是紫玄君之女,两人的位份都比他高,也都比他受宠,他能讨到一个说法已经是不容易了。
开始的时候谢宸安有些想不明白她排位靠后,既不是嫡女也不是长女,父亲也并不受宠,她为什么会成为被针对的对象,然而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主竟然是个傻的,而且脚上还生了一个酷似游龙的胎记。
据传这大饶建国皇帝的脚上便有个龙形胎记,她认为自己天命不凡,乃是天选之子,所以临死前留下诏书,除了传位给嫡长女之外还下令后代若是有同样脚上生有胎记者,必是天选之子,让务必传位于此人。
然而不幸的是自她之后数百年,大饶皇室再也没有出生过一个脚上有胎记的孩子,所以这诏令等同于没有一样。
这位开国始祖的后代有立嫡女的,有立长女的,还有篡位夺权的,但是却独独没有一个是靠着脚上生了胎记而上位的。
然而让人预想不到的是谢宸安偏偏出生时脚上就有个龙形胎记。
静宜侍君不得宠,家中也并无根基,在他生出谢宸安并发现她脚上有胎记之后他曾想将那胎记烫去,如此以求保她一生平安,然而他终究没能狠得下心也没能来得及下手,为他接生的稳公在发现这一点之后直接汇报给了女皇,于是此事就变得人尽皆知起来。
女皇时年方才二十多岁,正是上位不久之际,并无立太女之心,得知了此事之后也只是神情淡淡的,并不太在意,此事却引起了后宫诸人的注意。
谢宸安虽然一路被静宜侍君护着躲过了不少明枪暗箭,却在两岁的时候被发现其智力不足,而后一路长大,她较之同龄的孩子果然愚笨了不少,如此使得她成为了诸皇女之中最不得女皇喜欢的那个。
不过也难说这是福是祸,至少她因此而结束了一路被忌惮谋害的命运,众人对她放松了警惕,甚至开始看她的笑话,她的愚笨让她成为了被人嘲弄和戏耍的对象。好在掌管中宫的凤后待人还算宽和,不曾克扣过静宜侍君的用度,所以他们父女二人虽然成了笑柄、被宫中诸人乃至服侍的下人看不起,但日子好歹也是能过的。
谢宸安眼下坐的位置并不显眼,人从廊下走过不太能注意到她的存在,此时两个五等洒扫宫侍正在一边干活一边闲聊,两个人的话语声终于是将谢宸安不知已经走神到那里的魂给拉了回来。
原本站在谢宸安两侧的德音和百泉见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顿时就要呵止下面两个偷懒聊天的宫侍,却被谢宸安缓慢抬手给拦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魂穿的缘故,谢宸安对这幅身体掌握的很吃力,她每每想做点什么整个身体都需要几秒钟之后才能给出相应的反应。开始的时候她甚至还因此而频频摔跤,好在原主的智力本来也不太正常,她蠢笨的样子倒也没让人觉得太过异常。
经过了一个多月她现在也逐渐适应了,为了配合这反应迟钝的身体,她现在做什么都是慢慢来,如此一来却反倒平白添了几分不徐不缓的从容感。
说起来自从谢宸安出了坠湖的事情之后,静宜侍君总担心她再出什么事,所以开始的时候直接给她指了四个宫侍,让她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以免再次发生意外。但谢宸安实在没有去哪儿都带着一串尾巴的雅兴,最后静宜侍君妥协下来,嘱咐她无论去哪儿都必须至少带两个人跟着,于是她病愈后第一次出来就带着德音和百泉。
德音今年十五岁,若论长相只是中人之姿,但难得的是他年纪轻轻便十分能沉得住气,是个沉稳心细之人。百泉今年十三岁,性子则要活泼跳脱些,很是机灵讨喜。
两人被谢宸安制止后便继续垂首立在一侧。
谢宸安这还是病好后第一次离开静宜侍君所在的宜和宫,此时不免对什么都有兴趣,当下侧耳去听,想听听两个宫侍在聊些什么。
二人自是不知隔墙有耳,这个时候一人兴致勃勃道:“我方才听人说今日平远大将军得胜回朝,百姓夹道相迎,热闹极了,可惜我没办法出宫,无缘得见这等的景象。”
“那你这消息可就落后了,我听说平远大将军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进宫了,这会儿应该在御前面圣呢!”
“呀,竟是已经入宫了?可惜我不是御前侍奉的,见不到这位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银甲将军是何模样……”
“你怎么对平远大将军这般惦念?难不成是春心荡漾?可别忘了我们是要等到二十五岁才能被放出宫去。再说将军的儿子都有十二三岁了吧?你还想赶着给他当后爹不成?”
“你说什么呢!人家哪里能够看得上我!我不过是倾慕大将军的风华罢了,你别乱说了,若是被人听到……”
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小了些,谢宸安已经听不清两个人接下来的话了,她探出头去看了看两个人的方向,发现两个宫侍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这个时候正笑着打闹到了一处。
谢宸安哑然失笑,还是两个孩子呢,入宫侍候的确是为难他们了。
一旁的德音忽然唤道:“殿下。”
谢宸安听到德音的声音晚了几秒才慢慢回过头,而后看到廊中一个人向这边走来。
谢宸安心知自己这副扒在廊上窥视的样子很不雅观,可是奈何她身体实在是不听使唤,等她慢吞吞收回身子站好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来人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是一副沉静优雅的模样。他一身云纹白衣广袖翩然,腰上系着浅蓝色织金腰带,衬得他身体纤长挺拔。他如墨般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簪着,余下的自然垂落在胸前,越发衬得他瓷肌墨发、眉目如画。
他一行一动之间都有着一股清雅从容之感,他在谢宸安面前站定,用一双细长的凤眸静静的看了她片刻,随后眼眸微弯,后退一步行礼道:“见过七皇女殿下。”
谢宸安看着他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只觉得所谓的容颜精致、绝美无双当不外乎就是如此了。此时听他说话,她方才从他轻柔平缓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几分青涩,这才骤然惊觉这人尚且只是少年,他才十二三岁便出落的这般模样,日后不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了。
德音自是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反应迟钝的,适时提醒道:“殿下。”
谢宸安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想喊免礼,结果又过了好几秒这几个字才慢悠悠的从她嗓子里冒出来,这会儿便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刻意怠慢了,一时间对这慢八拍的反应弧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