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蹦跶着跑过来, 歪着小脑袋问聂远威,“爷爷, 您找谁呀?”
爷爷?可不是吗, 转眼间自己都到当爷爷的年纪了, 还认了个孙子呢,走了这么久, 也不知道那孩子还认得自己不。jiujiuzuowen想着那个胖乎乎的小东西,聂远威脸上浮现出笑意, 弯下.身子跟小女孩说:“小朋友,我找这家的主人秦爷爷, 你认识吗?”
小女孩嘟着嘴巴仔细想了一会儿, 然后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叫秦爷爷的呀。”
“怎么没有叫秦爷爷的呀,小麦, 你忘了,昨天他还给过你玩具小跳蛙呢。”说话的是一个刚从楼梯那儿上来的老爷子,六七十岁的老爷子, 手里提着一篮子蔬菜, 头发白了一半,微微喘着粗气, 看样子是带着孙女出去买菜的,四五岁的孩子一不注意就跑得飞快,倒是把老爷子甩在了后面。好在小区里安保很严,不然老爷子都想找根绳子把人栓在自己身边了。
听到他爷爷的话,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回道:“才不是秦爷爷呢, 给我小跳蛙的是秦叔叔。”末了想了想,还特地补充了一句,“老师说了,长得跟爸爸差不多的是叔叔,跟爷爷长得差不多的才是爷爷。”
怎么这一下就差着辈了?聂远威忍不住瞟了一眼她爷爷,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宾馆打扮打扮再说。在野外整整熬了一个月,昨天晚上又连夜开着车来了关城,脸上的胡子都没来得及刮。刘世安不着痕迹地对着不锈钢的门把手照了照,好像看起来真的挺狼狈的。
老爷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这孩子,就没有主意比你正的。”不过聂远威和秦立这年纪也确实有些尴尬,四五十岁的样子,很多结婚早的人已经当爷爷了,但结婚晚的可能孩子都还在读书,不管叫叔叔还是叫爷爷好像都不怎么合适。
小孩子嘛,本来就是天真烂漫的,聂远威倒不至于跟她计较,只是笑道:“小丫头挺机灵的。”
老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鬼主意最多了,小小年纪,家里就没有人说得过她的。”然后问聂远威,“你来找秦书记吗?他最近好像经常不在家。”
聂远威说:“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爷子说:“估计又去他儿子家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在这儿干等也不是个事儿,有他电话的话给他打个电话吧。”住在这里面的人大多是单位上的,外面来找的除了亲朋好友,混进来求人办事的也不少,稍不注意麻烦就上了身。要不是聂远威气质凛然,眼神看着又正,老爷子都不会主动搭话,至于秦立的电话,他肯定是不会给的。
聂远威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儿子,他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说是最近才找回来的,秦书记高兴地不行,见了人都说呢。”看聂远威脸色越来越难看,老爷子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忙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聂远威脸绷得紧紧的,冷声说了句“谢谢您了。”然后转身几个大步就下了楼。
小女孩儿扯了扯爷爷的袖子,皱着小脸儿怯怯的问:“那个爷爷怎么变得那么凶啊。”
老爷子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年纪大了,不怎么愿理这些闲事,也就没有深究,见自己的孙女儿蔫巴巴的,倒是借机教育道:“因为你说错话了啊,那位爷爷和秦爷爷一样大,你怎么能一个叫爷爷,一个叫叔叔呢?”
小女孩儿委屈坏了,撇了撇小嘴坚持道:“我没错,明明他们就是长得不一样,奶奶说了,我眼神最好了。”
老爷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现在的小孩子哦,可不比他们那个时候好糊弄。
……
聂远威到刘世安和蒋玉斌住的公寓的时候是七点多的样子,因为工地上临时出了急事,刘世安刚把晚饭要吃的米放到电饭锅里又赶着回去处理去了,一个菜都没来得及炒。家里就剩蒋玉斌和秦立,两个人都是光会吃不会干活的甩手掌柜,抱着饭饭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干等了一会儿,两个人肚子都有些饿了,刘世安还没有回来,蒋玉斌就说要不点外面吧,秦立不同意,说外卖不健康,然后自告奋勇地说他做饭。话说儿子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吃过他做的饭呢,秦立觉得自己有必要趁机表现一下,也让儿子感受一下父爱的温暖。
蒋玉斌脸色微微一变,“秦叔,还是不要了吧,你上班累了一天了,要好好休息。我们楼下就有家小餐馆,饭菜味道还不错,我和刘世安还去店里吃过,看着也挺干净的。”
秦立说:“再怎么还是不如自己做的放心,再说米饭都已经蒸上了,我就随便炒两个菜,很快的。”
蒋玉斌劝不住他,眼瞅着秦立兴致勃勃地去了厨房,忍不住戳了戳饭饭的小肚子,叹道:“还是你小子幸福,喝个奶就能饱。”
秦立刚进厨房没多久,聂远威就来了,蒋玉斌去开的门,见他红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聂叔,你这是?”
聂远威哑着嗓子问:“秦立呢?”
蒋玉斌说:“在厨房做饭呢,你有什么事吗?”
聂远威没有回话,只是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蒋玉斌见势不对,赶忙跟了上去。
秦立正在切黄瓜,他技术不行,切出来的东西薄一块厚一块的,也不知道是拿来炒还是拿来煮,聂远威猛地进来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儿切到自己的手,便没好气道:“你进来也不会出个声啊,吓死个人了。”
聂远威定定的看着他,凶光毕露,“心情挺好啊,还会做饭了。”
秦立觉得他莫名其妙,“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呢,吃了枪子啊?”
聂远威一个大踏步上前,紧紧捏住秦立的双肩,嘶声吼道:“我干什么?秦立,你儿子都搞出来了问我干什么?”
秦立被他震得头晕,一巴掌呼在聂远威的肩膀上,“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聂远威不但不肯放,凶得还跟要吃人一样,“我神经病也是你逼的,整整二十多年,秦立,我他妈在你身上耗了二十多年,成了全京城的笑话,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秦立是有些低血压的,严重的时候都不敢往地上蹲,生怕一不注意就倒了,这会儿被聂远威一闹,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几分。
蒋玉斌见状赶忙上前,扶住秦立,冷声斥道:“聂叔,这是我家,有话好好说,不然就请你出去。”
“好好说?老子被绿了这么多年,没提刀砍人都是涵养好了。”聂远威这会儿气得脑子发懵,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夺过秦立手里的菜刀,怒道:“秦立,今天您要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咱们就一起玩完算了。”
行伍出身的人有几个脾气好的,特别是聂远威这种身份的,惹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再说聂远威也是刘世安的亲生父亲,对方蹉跎到现在无家无室的,一直瞒着也说不过去,蒋玉斌便劝道:“秦叔,要不您就实话说了吧。”
秦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颓然地叹了口气,“走吧,去客厅里坐着说。”
蒋玉斌跟着走出了厨房,聂远威闭了闭眼睛,把手里的菜刀扔到了砧板上,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饭饭就躺在沙发边上的摇篮里,刚刚跟蒋玉斌玩了一阵,精神头好得很,这会儿见他们出来,就扭着小脑袋去看,怕没人理他,还“嗯”地叫了一声。
秦立拨了一下挂在摇篮上方的床铃,“叮叮当当”的响声逗得饭饭笑出了声,肥肥的小下巴上肉肉都堆了起来,看得秦立心情也好了不少。“还是有个孩子好啊,只是看着他们笑一笑,什么烦恼就都没了。”
聂远威声音里满满都是寒意,“所以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还是你觉得我们两个婚都没结,随便干什么都没关系是不是?”这是秦立常用来搪塞聂远威的话,他们两个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要怎么样聂远威压根就管不着。以前听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想起来倒真是满满都是讽刺。
秦立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聂远威,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承认我很自私,也没办法跟你一样豁得出去,但这么多年,除了你,我从来没有试图找过任何一个人。”
满腔的怒火好像一下子就泄了下去,聂远威无奈地发现,自己当真是太过好哄了,“秦立,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抵抗力,你说什么我都会信,所以不要试图骗我。”
秦立极为认真地说:“没有骗你,聂远威,跟你纠缠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累了,没有力气再去找别人。”
聂远威问:“那孩子呢?是试管吗?只要你说是,以后这个孩子也是我聂远威的儿子,我会跟你一起好好把他抚养成人。”说到底,聂远威只是在乎秦立有没有背叛过他,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秦立抬起头,嘴角极缓慢地浮现出一丝笑容,里面全是讥讽,“抚养成人?聂远威,我都没有这个机会,你以为你会有吗?他二十好几,连孩子都有了,不需要父亲的照顾了。”
聂远威一听火又上来了,“二十好几?秦立,你倒是深藏不露啊,那个年代,做个试管怕是不容易吧?”
“谁跟你说是试管?”秦立冷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那孩子是我生的,在我肚子里待了十个月,然后医生用手术刀割开肉剖出来的。你不是问过我肚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就是那样来的。”
聂远威目光一震,整个身子微微抖了起来,“你不是说阑尾炎吗?”
秦立嗤笑一声,“说了你就信呀?”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聂远威自然是信了,虽然他也怀疑过,但从来就没有谁听说过双性人怀孕的案例,秦立也没有来过月事,那样的情况下,怀孕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是生个孩子又不是买个菜,如果他当时再好好查一下,不轻信秦立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可能也不会白白错过这么多年。
“告诉你?生完孩子的我筋疲力尽,都没得来及看他一眼就倒在产床上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医院起了大火,我的孩子在火灾中不见踪影。”秦立眨了一下眼睛,泪珠儿在长长的眼睫毛上越聚越多,最后禁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汹涌而下,“我从病床上爬起来,找了好久好久,把整个医院都翻遍了,连一片灰都没有找到。我没办法,又回去跪在地上求我爸,他被我气得站都站不稳,可还是派人帮我去找了,但是怎么可能找得到,茫茫人海,没有监控,医院所有的资料在大火中毁于一旦,别说找到孩子,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聂远威赤红着眼睛,“如果你怀孕的时候就告诉我,就算拼了命,我也会守在你们父子两个的身边。”他不是怪秦立,他只是同样放不开,如果当初孩子没有丢,他和秦立之间是不是也不用经受这整整二十几年的分离呢?
秦立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敢说,怀上孩子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孩子缺胳膊断腿,梦见他连走路都不会,只会咧开嘴巴流着口水傻笑,我甚至梦见过他根本就没有人的模样,血糊糊的一团从我身体里流出来。”
反常即为妖,男人生孩子简直是闻所未闻,蒋玉斌生饭饭前都一个劲儿地担心害怕,何况秦立。那个年代不比现在,信息闭塞,各种医疗检测手段都跟不上,在孩子出生前,谁都没法保证他是正常的,何况那个时候秦立已经和聂远威分手了,他怎么开得了口,告诉聂远威,我怀了你的孩子,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常的。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秦立到底受了多少的折磨呢?孤身一人,怀着孩子,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大门都不敢出一步,还整晚整晚地坐着噩梦。聂远威只是想了下那个场景,就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疼痛。
可秦立经受的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刚刚豁出生命生下的孩子,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当时的秦立该有多绝望啊?聂远威恨恨地咬了咬牙,问:“你找到了我们的孩子对吗?他在哪儿,被什么人带走的?”
秦立抹了一把脸,说:“找到了,就是刘世安。”
聂远威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失声道:“怎么会是他呢?”他聂远威的儿子,在当农民工?实在是太可笑了。
秦立说:“我起初也不敢相信,可现在只剩下了庆幸,能有这样的儿子,是我秦立不知道前世修了多少年的才能有的福报。”
聂远威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里透着慑人的寒意,“到底是谁带走了他,你告诉我,我聂远威非得弄死他不可。”
这一下动静太大,把摇篮里的饭饭都吓到了,他努着小嘴巴“哇”一声哭了起来。蒋玉斌赶忙把人抱起来,又拍背,又扮鬼脸的,好一会儿才把他哄好。
秦立气得够呛,一巴掌呼在了聂远威的肩膀上,“瞎激动什么呀,看把我们饭饭吓的。”
这下手够狠的,要不是聂远威皮够厚,肯定一下子就肿得老高,但聂远威没胆子抱怨,只是揉了揉肩膀小声替自己辩解道:“我不是太激动了嘛,居然连我聂远威的儿子都敢动,活腻了。”
秦立横了他一眼,冷声道:“在这儿耍威风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把人找出来啊。”秦立不是没想过查,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什么线索都没有,还真不好查。所以先前为了尽快把儿子认回来,秦立并没有选择立刻深究这件事,但并不代表他就会轻轻放过了,就算聂远威不查他也会去查。
聂远威哼了一声,“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就算把全国都翻个底朝天,我也一定把人找出来。”
过了一会儿,饭饭终于哭累了,被蒋玉斌哄得睡着了,秦立情绪也缓和了不少,摸了摸肚子,瞅了聂远威一眼,说:“愣在这儿干什么,当大爷,等着儿子辛苦完回来伺候你呀?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脸,做饭去。”
聂远威乖乖站起来,问秦立,“我这就去,你想吃什么?”
秦立说:“你看着做吧,我无所谓。”
实际上嘴最挑了,不好吃都不动一口的,聂远威敢怒不敢言,又问蒋玉斌:“斌斌,你想吃什么呀,尽管说,爸都给你做。”
看来刘世安果真是聂远威亲生的,一个敢对着人就喊爸,一个逮着个人就认儿子,这遗传的力量真是绝了。蒋玉斌木着一张脸说:“聂叔,我觉得你这个称呼不太合适吧。”
聂远威摆了摆手,“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儿子都有了,我们聂家肯定是认定了你这个儿媳妇的,放心,我明天就往老家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早准备准备,你和世安带着饭饭一起回聂家认祖归宗。”
蒋玉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谁是你儿媳妇,我和刘世安什么关系都没有。”
聂远威想了一下,说:“说得也对,你们也是,孩子都有了,怎么不结婚呢?这样,我待会儿就去翻翻日历,挑个黄道吉日,你们先把婚礼办了吧。”
门口传来刘世安的声音,“办什么婚礼啊,聂叔,你要和秦叔办婚礼吗?”
作者有话要说:进度是不是很快,我的原则是三千字能解决的事情绝不六千,当然,这也是我码字慢的原因。明天晚上一定会十二点前更新。感谢在2020-06-08 17:03:32~2020-06-10 02:3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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