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是我不熟悉的地方,之前白天进来的时候我只在前台这里站了一会,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住下来以后的七天里,有的是时间慢慢排查,毕竟副本给出的时间足有一周,按常理考虑不太可能一上来就出大事。
结果现在在幻境里就抓瞎了,只能摸索着凭感觉走。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怎么弄清楚我如今是什么情况,我是在做梦呢?还是直接真人穿越到了里世界?我只是笼统地称呼身处的地方为幻境而已——我总是要找个名字来称呼的嘛,可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还是另一种真实,我并不知道。
或许你有听过“清醒梦”这种说法?
人有时可以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当他们意识到这点时,他们就能在梦中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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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过狭窄的走道,经过一道小门时停下脚步。
这个位置……应该是佣人房吧?位置很偏僻,和通往后院的门相隔不远。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留意过,这种旧世纪的别墅,相比与别的地方的金碧辉煌,厨房、洗衣房、佣人房都会显得相对拥挤狭小,除了后厨会和餐厅距离稍近以外,其他房间都会被设置在看不到的犄角旮旯里。
佣人们好像这座庄园里寄生的幽灵,主人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活环境到底怎样。
事实上,能够和主人居住在同一别墅里,并拥有自己独立房间的,已经是非常受宠信的高等仆役了,像是管家和厨娘一类,是在别墅内工作的。像司机、园丁之类的又低一等,住在别墅外面专门建立的佣人楼里。
农奴就是最外围的,在田地边的泥庐里过活,连出现在主人家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我试着推了一下这道门,没有推动。
它是锁着的,我需要钥匙。
……算了,还是先前往后-庭,找一下花房在那里吧。
我打开了通往后院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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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夜晚,但院子里总体看过去并不特别昏暗。白茫茫的积雪折射天空中银色的月光,使这片空间看上去幽静深远。
我伸手试探了一下外面的温度,并感觉不到什么冷热。
这里就不能再赤脚走路了,我用空气把自己浮起来飘着前进。
在不知情的普通人眼里,搞不好我看上去比较像鬼也不一定。
说到超能力的事情,有件事之前我就暗有察觉了,只是没有说出来--在这片庄园里,我操纵空气需要消耗更多的力量。
过去的时候,即便在风平浪静的室内,空气间仍然存在细微平缓的对流,很多时候,我只是顺着其中一股空气的方向将它们更用力地推出去而已。
但是,在托拜厄斯里,风是死的。
白天我和陆空在野外跋涉的时候,还能清晰鲜明地感受到空气在这片雪原上奔流不息的吹拂,走进庄园的范围以后,一切就消失了。
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这个事实反应到实战上,就意味着我要花更多的力气和时间去“启动”空气,给它们一个从零到一的初始加速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超能力比上一个副本时有所增长,所以现在面对这些额外消耗还能表现的比较优游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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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飘着前进了一段时间之后,遇上了一点别的小问题。
先前虽然也有用空气把自己飘起来的情形,但那都是短暂的一瞬间,我还没有过像这样用异能代替双脚前行的经验,这是我第一次长时间使用异能慢速低空飞行。
这导致的问题就是,我觉得……我飞起来的样子好傻。
走路的时候,是双手双脚协调着前进的,对吧?可是我飞起来以后,手脚就派不上用场了,一旦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以后,就更加觉得无处安放,直挺挺站着像块木头一样杵着飞行真的特别弱智。
我身上穿的这套睡衣只有胸前有个小口袋,被我用来放拿来的红宝石手串了,我的手想插裤兜都做不到。
虽然现在这里除我之外没有别的活人,笨拙些也没关系,可是将来在游戏世界里我总有一天会在人前飞行的,等到被人嘲笑的时候再改就来不及了。
……嗯,我是脸皮有点薄、会在这种地方在意他人目光的类型。
说起来,今天白天,修罗施展轻功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来着?
我尝试还原他的动作,但是超能力和轻功完全不是一个体系,一味的模仿只能显得笨拙。
中途折腾到最后我自己都有些丧气,干脆在半空里坐着,像旋转茶杯一样在空气的拥簇下转着圈前进。
别说,还挺好玩的。
最后还是决定就像在地面上一样,在前进的时候作出毫无意义的悠闲走路姿势,营造出一种好像是云端漫步的错觉,实际上则完全是靠空气硬推着前进的,和走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这种效果最自然。
就这样吧,我的心好疲惫。
总之,在半空中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造型之后,我缓慢而稳定地接近了目的地,后园里的温室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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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花房的占地面积还挺宽广的,刚才离得远没感觉,走近之后我才发觉这与其说是花房,不如是是花楼更贴切,它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从外观上看确实就是一座楼了。这样的花房,还真是奢侈。
好像是很久没被打理过了,花房的门把手上都落满了蛛网灰尘。
我隔空转开把手,玻璃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我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选择站在外面给花房先通一下风。
其实不走进去我也大致能看清里面,这个房子完全是由玻璃建成的。
在阳光下大概会闪闪发亮吧,一定是很美丽的样子,但现在已经残破不堪了,只剩些枯萎干瘪的藤蔓攀附在玻璃墙上。
曾经存在于这里的名贵花草都已凋零,手推车、洒水壶和园艺剪之类的工具被胡乱地丢弃在地面上,月光安静地笼罩着整片废墟。
这个托拜厄斯庄园……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通风完毕,我进入了这座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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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追寻着曾在庄园里居住过的女性的笔记里留下的线索才来到花房的。
我认为这位不知名的女性应当是在花房出了什么意外,才导致一去不回,如果前去查看的话可能会得到有用的线索。
但就现在花房的破损程度而言,很难相信还会有什么东西留下,这里被遗弃很久了,鼎盛时的托拜厄斯,不会放任花园变成这种光景。
时间不对……我来得太晚了。
我脑中浮现出朦胧的念头。
不是这个时间,在二楼舞厅狂欢的不应该是腐尸,应该是鲜活的人群,这个花房,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这里,不对……”
我被巨大的直感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开口。
“……不是这时!带我去更久以前的托拜厄斯,在一切开始之前——!!!”
——。
——。
——!
短暂的寂静后,我听见时间书页哗哗翻动的声音。
苍穹翻涌着,一切在我眼前倒卷而去,枯萎,新生,再度枯萎,再度新生,最终由夜至昼,从冬返夏。
流变停止后,我站立的地方变成了花丛中央,头顶的阳光穿透玻璃照射下来,叶子上的露珠闪着明亮的光晕,白刺梅和蛇目菊竞相开放。有轻微的舞乐声从远处的主宅遥遥传来。
花房的门被打开了。
来的人应该是女性,我看见她穿着裙子。
午后的阳光过于刺眼,光斑模糊了她的面目,我看不清她的脸。
“菲尔曼,你在吗?”女人问道。
我听见温和悦耳的年轻男声从我背后传来。
“是,我在这里。”
我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急忙转身回头,但那太迟了。原本清晰的幻境以极快的速度层层崩解,在我眼前四散而去,我正在被推出这个世界。
女人的声音犹自说着。
“昨天夜里,我看见你出…门……去…………”
话语被无限扭曲拉长,像是卡住的录像带。
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