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轧糖 第18章 丹月清涛

“你，”刚说一个字，周枫突然抬头看她。

眼圈依旧微红，只是神情已经恢复如初，坦然又平静的，笑问：“那现在呢？”

“什么？”

“就这么单着吗？”周枫有点促狭的，“家里不催？”

温筠鹭不太想多说这个话题，只道：“看缘分吧。”又反问，“你不也是吗？”

周枫淡淡敛眉：“没人催我，我也不急。”

所以她俩现在，都是单身。

温筠鹭不动声色地又拿起遥控器找电影。

心口微微发着烫，很难安静下来，她盯着数字界面上推荐的琳琅满目的电影海报看。

看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要不，看你那电影？”

周枫笑了声：“《丹月清涛》？”

“嗯。”温筠鹭调出电视的语音助手，说了“丹月清涛”四个字，智能助手很快搜到这部电影。

点进去，播放。

一开始就是雷打不动的广电龙标。

一段虚浮的光影过后，竹影斑驳，长号和古筝混合的长音乐响起，磅礴激昂。

“诚越影业集团有限公司出品”几个大字出现在空境里。

当时这部电影出来的时候还挺火，票房稳居第一，商城店铺外面贴有它的宣传海报。

温筠鹭忙前忙后，没去看，更没关注。

现在想来，要是有空，周枫的书她还是都看一看吧。

“讲什么的呢？”她问。

周枫整个身子窝在沙发里，完全放松的姿态：“剧透没意思，你自己看呗，武侠片。”

温筠鹭“嗯”了一声，刚入神，又听见周枫喊她。

转头，周枫正抱着沙发上的一个冰丝抱枕，说：“你和你学姐的故事还没讲呢。”

温筠鹭无奈：“现在？”

“说了收利息，下次讲，就再多讲一个。”

“好吧。”温筠鹭沉吟片刻，道，“其实也没什么。她是我高中学姐，我们都是华大附属中学的学生。认识时，我高一，她高二，不过是住院的时候认识的。”

周枫一愣：“医院？”

“嗯。”电视里突然响起一阵空灵的箜篌声，寂静旷野里，一个男人戴着斗笠背着剑鞘在黑夜中慢慢走。

光影明灭不定，温筠鹭的瞳仁被照得看不清情绪。

“我们两个都是小臂骨折。我是不小心摔下楼梯，而她……”她说着，顿一顿，沉声道，“听护士说，她是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摔的。楼层不高，又有绿化带挡着，所以只有一只手手臂骨折。”

周枫默然片刻，问：“为什么要跳下去？”

电影里出现火光，噼里啪啦得响，木头在燃烧。

“因为，因为一些家事。”温筠鹭说，“后来我们熟了，她说，当天她的继父进她的卧室想要……她哭着向她妈妈求救，但她妈妈把房门反锁了，她没办法，就跳了下去。”

周枫蓦地看她，呼吸明显一滞。

但很快，她便平静下来，皱眉：“然后呢？”

“她家不想出人命，就把她送来医院住院了。但从来不来看她。”当时的事，太远，只记着一些片段，“她在病房里偷偷抽烟，我让她别抽。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然后就慢慢聊天，才知道，她和我是一个学校的。”

“出院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温筠鹭说，“她不敢回家，我就让她住我家。但是就住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后。她对我说，她辍学了。”

“……”

“有演艺公司想组个少女团体组合，要签她。她说，她想上舞台，想要万众瞩目，再不受家人控制。那个组合你可能没听过，叫GWG，意思就是‘girl with girl’，好久之前就解散了。”

“难怪你会追星。”周枫叹气，“你从那时候就一直关注她？”

温筠鹭点点头：“是的。”

其实远不止这些，她为了支持徐菡柏，暗地里做了许多事情。

打投，买CD，砸排名。

来来去去，花了不少钱。

后来GWG解散，徐菡柏个人出道，她也连带着买了不少周边。

只是两人再无联系，更没有见过面。

“那么那天，你们说了什么呢？”周枫抿了下唇，坐直身子，“我还以为你们会聊很久，结果很快就回来了。”

“真没说什么。”温筠鹭笑笑，“这么多年没见，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她最近，可能遇到的事有点多，我就像你说的，鼓励了她一下。”

周枫挑眉：“怎么鼓励的？”

“她那时候辍学离开前，曾送我一个俄罗斯套娃。”温筠鹭比划了下，“小拇指那么大，很小一个，还有缺口。但这是她收藏了很久的礼物，是她亲生父亲送她的。她说她丢三落四，那套套娃也只剩这么一个了，所以给我留作纪念，因为我性格沉稳，不会丢。上次见面，我就把套娃还给她了。”

周枫说：“给的时候总该讲点什么感人的劝言吧？”

温筠鹭笑笑：“不及你舌灿莲花，”她回忆一瞬，才道，“我说，‘会有人从年少一直注目着你，现在把它给你，你总不会弄丢了吧’。”

周枫勾着嘴角，却不吭声，只将目光落在电视上。

温筠鹭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不由疑惑：“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若是她，”周枫笑了笑，又看她，眼光盈盈，“只怕当场就要落下泪来，狠狠给你一个拥抱了。”

电影场景突然变幻莫测，背景音乐戛玉鸣金。

几十个人缠斗在一起，刀剑几乎要飞出屏幕。

这话太暧昧。虽然看语境是个不折不扣的玩笑话，但温筠鹭听到这句，还是不可避免的，微微失神。

“……”温筠鹭在这激烈尖锐的音乐声中静默许久，眼皮微抬，道，“要抱，现在就可以抱。”

周枫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竟还真展开手臂，作势要抱她。

温筠鹭在她即将碰到自己的那一刻，伸手，淡淡将她滑至一侧的吊带拉正，说：“我去给木通喂饲料。”

方才木通走开后就在角落咬它的碗，分明是饿了。

再温驯的绵羊，饿起来都是暴躁的。

刚刚用余光一瞥，它正蹲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估计是在生气。

周枫识趣，收了手，笑说：“去吧。”见她走了，又道，“温教，空调温度调高点吧，我有点冷了。”

光着个膀子，不冷也难。温筠鹭叹气：“遥控器就在那里，自己拿吧。”

至于那点在胸口晃荡的小情绪，已被她顷刻间按捺下去了。

喂完饲料回来，电影场景里又是一片浓重的黑。

汀洲渔火，画面里唯有几点火光。轻舟上，侠客盘腿而坐，仰头望天。

而周枫坐在沙发上，头同样仰靠在沙发背上。

不过累极了似的，闭着眼睛。

温筠鹭走过去，她没睁眼，只问：“留这吃顿午饭，温教授不介意吧？”

温筠鹭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鼻尖一颗淡色的痣上，回：“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周枫睁了眼，笑吟吟的，“我也会做饭，要不帮忙？”

木通“咩”了一声，嘴里嚼着草料看着她们。

她们同时回头看了眼它。温筠鹭慢悠悠收回视线，看向周枫道：“随你。”

外头雨夹雪转大雨，温筠鹭开了窗，让那阵密密雨声传进来。

屋暗，厨房里大灯和嵌灯全开了。人站在里头，身上覆着雪一样的清辉。

温筠鹭热锅掂勺，周枫在旁边切着香菇丁和肉末，间或聊几句。

“所以你今天，是和……卓元思还有他初恋见面？”开了静音式油烟机，锅里热油噼啪作响，温筠鹭边匀称地转着锅，边问，“都说了什么呢？”

周枫“嗯”了声，淡淡解释：“今天就是把话说开，和他初恋澄清下我俩的事，卓元思顺便还求了个婚。”

温筠鹭笑笑：“你们年轻人，做事说不干脆，确实不干脆，说干脆，倒也干脆。”

周枫：“也不比温教你小多少，卓元思他其实，也快奔三了。”

温筠鹭轻咳一声：“好吧。”

几不可察地瞄了眼身侧的女人，眉眼间尚还带着几年前的桀骜，不过妆容精致，确实成熟了许多。

吃完饭，雨仍不见小。

温筠鹭提出开车送她回去，周枫却又蹲在地板上，摸着木通玩。

“雨小点再说吧，雨这么大，也不好开车啊。”周枫笑道，“温教不是还要改卷子吗？要我帮你吗？”

两人待着没别的事，索性真改起了卷。

周枫坐在她对面，改选择题，对的很快，几下一张卷子。

以前周枫跟她读研时，温筠鹭教学任务多，就会让周枫和杜溪过来和她一起在办公室里改卷子。

周枫平时总爱拿话怼她，但她喊她帮忙做些事情的时候，她倒是毫无怨言，手脚也利落。

也是像这样坐在温筠鹭对面，低着头专心致志。

她偶尔抬眼，入目的便是女孩头顶上一圈雪白的发旋。

这种时候倒显得格外文静。

改完后，温筠鹭会下单请他们喝奶茶，周枫要的总是一杯芋圆红豆奶茶，全糖，听着就甜的发腻。

杜溪笑她不怕胖，周枫就和他拌嘴。

现在想想，原来这些事，她都记得挺清楚。

可能是因为现在和周枫重新熟络起来，记忆又慢慢被激发出来了。

“周枫。”她回过神，突兀地叫了声，电视已经关了，室内一片寂静，“你当时，到底是因为什么申请退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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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丹月清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