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作家、虚构少女 第23章 又、怨恨之物

门内……是普通场景。

有田地，有房屋。

田间小径上，偶尔驶过车辆，走过几个行人。

田野中，一侧是水，一侧是土地。

作物，花草，劳作的人。

构成场景。

又穿过田野。

这是……谁的场景。

〈欢迎来到无知塔，目前层数：四〉

〈怨恨：是她们自己害了自己。〉

说了和没说一样，看来不打算配合。

会生活在城镇的人。

是谁？

是一个多少知道常识，与人有所接触的人。

不是乙。乙在塔中生活很久。

丙……不是。丙比乙还要专注研究。

甲……会是她吗？一个……去研究逆如何转治愈巫术的人？一个，宇宙给她提示，眼睛有问题却比任何人看得远的人。

丁……好像没有太多农作知识，但只能是她了。

不知道这个场景有多大。

询问是最快的办法。

丁：

很高。

少女。

执着于把事做好。

擅长力气活。

场景中，哪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退一步，就算她真的找到丁。

丁……还记得她吗？

被她找到，能被她找到的丁，究竟是进入塔前的丁，还是记得同伴的丁？

通向下层条件。

应该是什么？

————

那里，有一个人。

丁在自己家附近发现了一个人。

女性，瘦瘦的。

看起来不像从事劳作的人。

穿得很奇怪，有时见她在附近，找什么东西。

有时看见她寻找的东西掉落在自己家周围，原来是很普通的东西，只是一些石头，植物。

就算那些东西不是常见种类，可是石头就是石头，植物就是植物。

母亲偶尔会捡起掉在家门前的植物，一边说，种起来还能活，一边好好把植物种到土里。

植物真的，被种活了。

妹妹偶尔会捡到掉在家门前的石头，一边说，自己的收藏又变多了，那些石头让妹妹很开心，妹妹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丁觉得擅长农作的母亲，和经常调皮的妹妹组成的家，很好很好。

就在家里的植物越变越多，妹妹的玩具越来越多时，掉落这些东西的女性突然掉落在家门前。

脏脏的。

比之前更瘦。

下雪的时候，倒在门前了。

母亲说不能让她倒在前面，虽然日子不好过，但怎么能让一个人死在那里？

丁把女性带进来。

很轻。丁从来没见过这么瘦的人，劳作的大家也瘦，但即便是妹妹，也很壮实。

三个人一起为女性取暖，像冰雪一样冷的女性醒过来了。

吃了东西，渐渐能说话了。

女性说她是巫师。

巫师？

这丁知道。

就是那个很高很高的塔里的人。

统治者说，塔里的巫师们是整个宇宙最有智慧的伟大之人，巫师和宇宙一起庇佑整个世界。

巫师在塔里，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实。

巫师怎么出来了？

巫师说，那个塔叫无知塔。

你们不是最有智慧的人吗？塔怎么是无知塔？

因为无知是福。巫师这么说。

无知，是很幸福的。知道得越多，就会越不幸。

丁不是很明白。说到底，她也只有几岁大。

你看你妹妹，巫师说，她现在只会捡石头玩，你已经过了玩石头的年纪，你知道乘坐飞船能离开星球去其它地方，你比妹妹知道得要多，石头对你来说已经不好玩了，妹妹为了石头高兴的时间，如果你碰巧无事可做，是不是有些无聊？

丁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丁问，那巫师都很无聊吗？

当然不。巫师说。

巫师说这句话时，好像没有很高兴，但还是说了。

塔里的巫师会做研究，研究宇宙，和宇宙搞好关系，为了让世界更好发展。

那你平时研究什么？

我研究……返还的巫术。

返还？

把一些看不见的东西还给宇宙，宇宙收到了，会送一些东西给我，或者我希望被赠予的对象。

那你还给宇宙的东西，从哪里来？

丁这么问时，真的出于一个小孩子应有的好奇心，没有其它任何别的含义。

她随口一问。巫师本该随口一答，比如，捡来的，或者赊账来的。

尽管巫师在这之前几天没吃饭了，但如果巫师这么说，还是小孩子的丁也会相信。

因为巫师是巫师，是伟大之人，连统治者都对巫师深信不疑，没有任何律法能够约束伟大的巫师们，丁不会怀疑巫师的话。

但巫师说。

是掠夺来的。

从其它的巫师那里，掠夺来的。

连本人都不知道，被她掠夺来了。

明明是为了返还，实际上是，依靠掠夺？

丁不是很明白。她隐约觉得，说不定巫师没有说这句话，更好。这样，才更好。

因为无知是福。

巫师就这样住下来了。

母亲说，让她离开，她会死的。

妹妹也这么觉得。

妹妹说，你看，这个阿姨连石头都不会捡，如果不捡地上的东西吃，就饿死啦。

那你也不能捡地上的东西吃。丁捏住妹妹的脸。

等我长大了就不会了！妹妹理所当然回嘴。

好像很有道理，因为母亲说过，小孩子小时候都会这样，丁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

丁已经比小时候要长大许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以到了年纪妹妹一定也会知道，就算不知道，只要周围的人这么纠正她，一定也会知道。

丁就是这么长大的，知道她这个年纪该知道的事，学她这个年纪该学的知识。

巫师在家里住了很久。

丁会问巫师学校里的问题，虽然老师说丁已经把问题回答得非常好，但丁觉得还不够好，一定有更好，更完美的回答。

老师只是说，丁，那是巫师们该做的事，我们只要知道这些该知道的知识，就会很好的生活了。

巫师，她家里就有一个巫师。

丁从来没有把巫师的事告诉过别人。

因为没有人会信。

种种迹象表明，巫师绝对不是这里的人，人们从事劳作，哪有人不会劳作也不会分辨作物捡东西吃，差点把自己饿死的。

巫师是不是真的巫师，其实不重要。

母亲很喜欢巫师，妹妹也很喜欢巫师。

丁也习惯了家里有这么个人。

当她把她的问题和回答递给巫师时，巫师竟然，皱着眉。

学校，就教这些？

巫师似乎不敢相信。

你已经八岁了，学校只教种植知识？

我的巫师啊，统治者都干了什么？

塔中新人越来越少，就是因为，巫师才是傻子中的傻子。

巫师叹气。

新的统治者上任……原来的统治者，我很喜欢她，但是她不在了。

原来的统治者，丁问，统治者不是一个人吗？

怎么会，一个人只能活几百岁，年纪大了，知道得太多，不能继续当统治者。

可是不在，那去哪了？

……大概是死了。巫师沉默地说出这句话。

可是你说，统治者知道得很多，那为什么不去当巫师，而是要当统治者？

因为统治者和你是一样的。你出生在这里，统治者出生在她的家族里。

所以是因为，出生就是统治者？

不是很对。统治者说出的话，和巫师一样有权威，你不是一样相信统治者的话吗？

那当然。

所以为了能够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话，统治者要和她的家族成员竞争，胜利了才会成为统治者，巫师们也要和其它巫师竞争，最后才爬上塔中最高的位置，世界因为有竞争，有人胜利，才会发展。

丁想了想，问，巫师，不是因为出生在巫师里，才成为巫师？

巫师哑然失笑，小孩子的想象力真丰富。不是，虽然也有那样的特例，我想想……是有的。有那么一个孩子，在塔中出生了，没有送到外界去，一直留在塔中。那个孩子天赋卓绝，从塔底一路向上，没准比她的亲人爬得更高。但这是特例，巫师们来自宇宙，是各个地方的人，通过竞争最后进入塔内。

丁这次明白了。成为巫师，要打败很多很多人。

就是这样。巫师思考问题，然后说，你这么聪明，只学学校的东西有些可惜，我在你们家这么久，没办法做什么，你想知道得更多吗？即使知道了会变得没那么幸福，但也许，你不去成为巫师，知道得更多，应该也会成为很有成就的人，这样你和你的家人就能搬离这里，不需要每天劳作辛苦度日。

不需要吗？丁确认。

不需要。巫师很肯定，知识改变命运。

丁也问过巫师，那你为什么不去更好的地方？

巫师说，因为巫师在塔中免去一切世俗义务，巫师有自己的身份卡，只在塔内使用，在塔外，巫师没有身份卡。塔外的巫师，对世俗来说，相当于不存在的人。

那你为什么出来？

因为想出来。

那当初为什么进去？

因为想进去。

这些问题回答了也像没有回答。

丁开始和巫师学习知识。

她知道知识会带来不幸。

比如巫师就是例子，从塔中出来了，没地方可去，甚至连一张身份卡都没有，流落街头。

但她不准备像巫师一样博学，也不准备进入塔，就像巫师说的，她只要知道更多知识，成为有成就的人，就能改善生活，一家人搬到更好的地方去。

渐渐的，那些来自巫师的知识，填补了丁脑中对于世界的空白。

丁知道了关于宇宙，关于能量，更多知识。

以及。

有一天，巫师说。

她之所以离开塔，是因为，她发现了宇宙之外还有宇宙。

世界由无数个宇宙组成。

宇宙间也有能量波动，互相碰撞，掠夺。

宇宙从诞生起，就不断被它的生灵掠夺养分，也会不断掠夺其它宇宙的能量转化成养分，来供养自身。

返还的巫术，它的本质，就是掠夺。

整个宇宙，都在一场无尽的返还与掠夺中。

没有人能终结这一切，宇宙也不能。

或许……她能试试。如果能够终结。

也许……有什么办法。

已经对宇宙有所了解的丁认同巫师的话。

但是丁想，如果，这个过程中，有人，或者宇宙先行离开了呢？

人离开了，是死掉。

宇宙离开了，也是死掉？

返还巫术的终结，会不会是能量传输断裂？

如果断裂，会导致死亡？

丁没有和巫师说这些。

因为，会想宇宙的死亡什么的。巫师又该说她是小孩子想象力丰富了。

小孩子又怎样，最后都会长大。没有人会永远无知，她妹妹已经知道不能捡东西吃，也不再玩石头了。

所有人最后……都会长大的。

然后呢？

会死掉。像老的统治者一样，有新的统治者取代位置。

丁觉得，一切都很完美。

她变得博学，参加很多测试，通过很多考核，迁居许可也发下来了，即使不劳作，也有收入，妹妹找到了更好的娱乐方式，母亲也不必每天种东西维持生计。

甚至，因为知识太多，那些年幼时学过的，关于种植的记忆也在渐渐消退。

但是没关系，她们一家已经不需要劳作了。

丁去领迁居许可的那天，是她人生中最完美的一天。

只这样薄薄一页纸，寄托着茫茫宇宙中几个渺小生灵被改变的命运，搬到繁华星球去，说不定最后会到统治者身边。

丁拿着迁居许可推开家门。

家里很安静。

母亲和妹妹倒在地上。

巫师坐在地上。

母亲和妹妹。

死掉了。

没有生命体征。

像睡着了。

巫师说。

一开始。

之所以会有东西在她家门外，并不是掉落，是因为那是供奉。

是巫师在返还开始前，对于即将被赠予的对象的供奉。

收取了供奉，无形中达成协议，返还才会顺利进行。

能够被掠夺的，不仅仅是塔中其它巫师进行研究后残留的能量，普通人的能量也可以。

因为身在宇宙，每个生灵都是返还的一部分。每个生灵都带有能量。宇宙收取了能量，然后进行赠予。

巫师想让返还终结。

于是宇宙反向掠夺赠予者，生灵失去全部能量后迎来死亡。

巫师说。

你应该结束我的生命。

这样，才是完美的。

这样，这件事才会从一件充满遗憾的事，成为完美的事。

丁也不知道她自己，做了什么。

大概是……她成为新的巫师，能够使用巫术。

然后终结了返还。

巫师也死了。

这就是，人类以自身渺小去撼动宇宙的下场。

巫术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丁面对三人的遗体。

思考。

她杀人了。

其实不是。

巫师没有身份卡，相当于不存在的人。

被宇宙掠夺性命，失去能量而死，她相信现有科技无法查出死因。

只要处理巫师遗体，把母亲和妹妹上报成自然死亡，她还是可以顺利完成迁居，过她应得的生活。

一切本该这样进行。

但如果她真的这样做。这就不是一件完美的事。

而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插曲。

不和谐的插曲。

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法……

是由她取代巫师，进入塔。

代替巫师进行研究，由她来找到比起她也死去更好更完美的终结方式。

可是……

没来由地，丁觉得很累。

似乎，在某个宇宙。

她曾这样做过。

这样……和什么人，一起努力过。

然后，她找到了那个，她认为最完美的结局。

她已经努力过了。

那么，她还有一个同样很好的选择。

让返还……

终止。

人不仅仅会被宇宙杀死。

也会被人，被任何一种工具杀死。

「你在干什么？」

————

‘原来你想逃跑。’

‘这样可不行。’

‘你不能去不该去的地方。’

地图太大，以至于她出现幻觉。

听见过去的声音。

又一直在找丁。

这里。很大。

她竟然不知道这里这么大。

她走了很多路。

她学会了种植知识。

她……用陈心取的身体，感到了累。

然后终于，几乎游历遍整个星球。

找到一所小房子。

是她记不得面孔，只记得特征的，丁的房子。

又……

没有磨蹭，

冲进去。

看见了拿着刀明晃晃刺向自己脖颈的丁。

看着体型好像有点……小？

不对不对，得阻止她！

对方手持武器，快找，快找！

【拿着。】

武器出现在手中。

材质不明的杖上挂着材质不明的柠檬。

非常结实。

物品：「柠檬的杖」

用途：防身。

来，拿上柠檬杖，成为魔法少女吧。

所谓魔法少女，是要挥舞法杖发射魔法，击败邪恶敌人的。

又拿着柠檬杖冲上去，目标是——

丁的头。

「给我醒过来！」

「快点！」

醒过来吧！拖后腿队友！

丁醒过来了。

在被敲晕之后。

「抱歉……我好像，晕过去了。」

「你被怪物抓走。我找到你了。」又把柠檬杖藏在袖子里，还好运动装不是紧身衣。

「我好像梦见了过去。」已经恢复成从前体型的丁说。

「怎样的过去？」不问好像不礼貌。

「我杀了一个巫师，用她的身份卡进入无知塔，代替她继续研究巫术。」

「……」又问，「如果有一天，你会背叛你的同伴，你认为，是为了什么？」

通关条件，是找到。

不是找到某个同伴，也不是找到因为什么背叛，而是找到背叛为了什么。

在已经发生的事实面前，理由如何毫无意义，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目的，目的才是答案。

「为了……」丁说，「我认为，是为了我的理念。我一直，一直在找那件最完美的事。」

「包括自我毁灭吗？」

「包括。」

「我们走吧。」

又对丁伸出手，她另一只手中，握着柠檬杖，还有一把新出现的钥匙。

〈使用：生锈的钥匙〉

〈打开：愧疚之门〉

穿过门瞬间。

〈再也……不可能了。〉

［我们曾经努力过。我想和你创造新的辉煌。］

两道声音交织。

伴随又进入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