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长鞭在半空中剧烈颤抖,好像是黑雾分裂出的一条血管,鲜红、跳跃。凌羽裳单手用力,飞身出去的那一刻又化出长鞭,缠住木屋的木栏上。可那凶兽太过强悍,黑雾里的一片绯色像是激流的一叶孤舟,晃荡几下就被扯走。
长鞭被黑雾吞噬,身下的溪水哗啦奔腾,快要淹没整个木屋。
凌羽裳在空中低头,入目就是黑水奔腾,她顺着长鞭的力量省力飞跃,像是快要入水的鱼,一头钻进黑雾里。
谢筠扒住门框: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出所料,那黑雾被激的后撤,随后又如奔驰而下的长河,再次反扑上来,黑雾里的利爪稳稳地朝凌羽裳单薄的身上去,像是把她按在脚底。
现在她仿佛是餐桌上最美味的佳肴,随时都有可能被利爪撕扯分食。
“亲自送上门来……”黑雾发出激动的怪笑,好像迟暮老者最后的叹息,“吃了你……抵过凡人……”黑雾非常满意思考后的结果,带着笑意,“吃了你……凡人能找到他……”
凌羽裳已经被死死的压在地上,身上的利爪越收越紧,她用左手抵住利爪,给自己争取一点生存空间。可利爪像是铜手铁臂,她的脸色越来越红,这是缺氧带来的窒息感。
长鞭软绵绵地搭在身上,上面四处流淌的红色像是鲜血,她再次伸手扬鞭。
不能死,不能轻易的死去,要活下去呐。
“阿姊,你看这是什么?有了赤色的尾羽我们就能在这里活下去了。”
一小团温软在凌羽裳身下跳跃,带着黄色的光。
“阿姊给你喂东西吃,今天在吃一点就不会饿了。”凌羽裳把那一小团捧在手心,一股红黑色的怪气出来,手上吸收了一股绯红,把黑色的浊气散在空气里,“明天我再去给你找吃的,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真是没想到,你这小妖……大补。”那黑雾满意的笑,一整团黑雾开始向上增长,利爪抬起又落下,谢筠看见凌羽裳满身是伤的悬在半空。
随后,那利爪再次袭来,恍惚间谢筠察觉自己的发丝飞扬,利爪“噗”的一声贯穿凌羽裳的左肩。
红色的鲜血当即喷射,凶兽的利爪被红色浸染,凌羽裳像是一张薄纸,飘忽着下来。
“还不现原形,小妖很满意这幅身体吗?”黑雾看着凌羽裳下坠,像是猫快要捉到老鼠,在判最后的死刑前尽情游戏,他的语气还带着一丝惋惜,“早些年就应该先吃了你,本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谢筠在木栏杆前奔走,他要把赵景桓他们叫醒。
“快醒醒!凌小姐坚持不住了!”
他忍不住了,一把抓住芳菲的桃花枝子妄想叫醒树上休息的黑鸟,却发现树和鸟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一动不动。
巨大的风让他不住的趔趄,伸出的手上好像有刀子割过,谢筠全身酸痛,被风拍进屋子里。
外面的水流越来越急,耳朵因为这场变故开始耳鸣,声音越来越扭曲聒噪。
这是……
大风疾来,少女悬在空中,破烂的绯色衣裳和黑色的长发飞扬,左肩破烂的血洞好像是极力盛开的雪莲。
她沾上鲜血的唇角勾起,红色的眼睛说不出的邪气,显得危险阴暗。
“炖了你,好好给我们四个补补。”
凌羽裳平静的给凶兽定下死法,然后左手扬鞭,从掌心迸射出血红色的光辉,那是一切光亮的源头,一个巨大的口袋从身后扬起。那是一个震撼的景象——口袋迎风直上,宛如一个乾坤袋把黑雾尽数吞噬其间,红光好像燃烧的火焰,整个山谷被映得一片血红。
谢筠听见血肉撕裂又生长的声音,刺啦刺啦,噗嗤噗嗤。
凌羽裳顺着长鞭的力道捆住黑雾,一团黑气自手心而出。那黑雾挣扎着受住,在长鞭的控制下越来越小。
长鞭有识,从黑雾身上带来黄色的灵气,源源不断的往主人身上运输。
谢筠抬头看局势反战,努力辨别黑雾里的东西,却也只看见一双铁一样的翅膀在煽动。
“抽魂练魄……”黑雾发现的声音难以置信,被压抑的孩童音刺耳,“你这小妖怎么会这般邪术?”
黑雾里的红光越来越亮,凌羽裳在空中稳好身子,左肩的血洞已经长好,粉红色的嫩肉被三两条衣裳挡住。她的双眸红的耀眼,语气却很平静,仿佛这种事她已经做过千百遍了,“让你失望了。”
她左肩的衣裳满是鲜血,飘在空中的身姿依旧风雅脱尘,完全没有刚结束一场恶战的疲惫,“这是看家保命的本事,怎么会轻易与外人说。”
话音刚落,满天黑雾哗啦一下全部消散,脚下的溪水叮咚不止,水面倒映一轮破碎的圆月,从可怖的黑色瞬间变成一片清冷。
凶兽仓皇逃窜,月光下暴露独自保命的谢筠。
红光一点点收进凌羽裳身体,她眼中的红瞳还没有消散,慢条斯理的转身飘向木屋,“谢筠。”
嗜血是眼睛里是看到猎物的兴奋。
月华如水,映照他的竖起的发上,竹子做的发钗在冷光里闪着。
凌羽裳越飘越近,双手背后把长鞭收起,再抬到谢筠面前,看他动作缓慢的扶住自己往里走,再抬起手,谢筠眼睛被指尖的红光吸引,他从袖子的小夹层里拿出一根仙草,“你……先吃点。”
凌羽裳没有接,背在后面的左手还在细细摩挲,红眸微眯,“你的血,也大补。”
她的动作迟缓,左右看着谢筠像是在思考如何吃掉。
“那我,只能一……”谢筠已经被刚才的局面震住,丝毫不觉得现在的凌羽裳恐怖,他开始撸开袖子,和凌羽裳商量只能一口。
“出去吧。”凌羽裳眼里的绯红渐渐淡了,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找出被冷泉冻住的血液,一口喝下去。鲜血的味道并不好,像是铁锈,但喝下去的一刻又让人欣喜,身上燃烧的燃烧的火焰被扑灭,浑身舒爽。
谢筠整好衣衫,慢慢往门口挪,他的屋子已经被折腾的不能进人,但凌羽裳眼中的红光代表她还处在暴走的状态。
进,于理不合,小命难保;退,无处可去,受冻难耐。
谢筠在门口坐下,他的身上也被利爪抓伤,还是在幻境的时候。
凌羽裳这时候不躺在床上,在半空中来回地飘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身上的伤口和破旧的衣裳。等谢筠再抬头,就看见完好无损的凌羽裳来到他的面前。
这个愈合速度真是恐怖。
“怎么不出去?”凌羽裳右手挑起他的下巴,一半的脸露在月光下,洁白的脖颈白皙修长,与精致清晰的锁骨一起埋进衣领里,“不怕我吃了你?”
下颌处的触感柔软温热,这份温暖让浑身寒意的谢筠生出诡异的依恋感,丝毫不觉得刚才这双嗜血的手恐怖。
“我的屋子都是水,住不了人了。”谢筠拉衣服给凌羽裳看,衣摆湿了半截,连带着裤子都湿到小腿,“屋里阴冷可怖,我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让凶兽找来。凌小姐,你可否收留我一晚。”
凌羽裳没有搭话,她的视线被谢筠敞开的衣领吸引,白玉般的肤色上点着颗红痣。她眼中的红光开始闪烁,那点红痣就像是勾人的鲜血,还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唔……”谢筠察觉下颌一松,颈间便凑上来一片温热,他作势抬头,更加方便人动作。那片温热越发肆无忌惮,柔软的小舌沾湿喉结边的红痣,他好像被当成了食物,快要被人吞入腹中。
身下的木板冰冷,身前的温度又像火焰一般灼人。他喉间的呻吟泄在月光下,抓取门框的手上青筋爆起。
“凌小姐……轻……啊!”
脖颈处一阵刺痛,感受到身体里的温热在慢慢流走。谢筠松了力气,靠在门边喘气。
凌羽裳按住自己的猎物,大口啃食,入口的气味难闻,但她的身体在叫嚣着需要。刚刚吸食了太多凶兽的妖力,现在她的身体里好像有团火焰横冲直撞,她急需一阵甘露,这里没有冷泉,身下的猎物便成了她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筠感觉自己被放开,身前的温度离去,但他也不觉得冷。
“谢筠,你的血确实好用。”凌羽裳把软成一团的人扶起放在床上,她喜欢上这个味道了,比冷泉还要让人上瘾,“那个凶兽说的不错,你确实值得一挣。”她在心里下定某些决心,要与凶兽挣一下了。
谢筠靠在木板上,因为失去血液唇色苍白,“凌小姐不认识那凶兽?它为何要叫我找一个人?”
“找人?”凌羽裳在方丈仙山不问世事,只偶尔听芳菲讲些八卦,“二百多年前它来到方丈仙山,听人说是犯了错被贬下来的,想来是上面的东西。”
上面的东西?谢筠一下来了精神,他扶住墙支起身子,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木门哐当被推开,芳菲头顶桃花枝子跑进来,“阿姊,你受伤了?”
芳菲拉住凌羽裳的手,左右查看就像是在看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都怪我睡的太死,没能听到动静。”芳菲的担忧写在脸上,她压低声音,“阿姊要不要泡冷泉?要不然就回去吧。”
出来了好几天,今日还打了一场恶战,凌羽裳身上肯定不舒服。芳菲不知道凌羽裳为何离不开冷泉,她只知道不泡冷泉就会很难受,肉眼可见的难受。她的妖力不低,但和凌羽裳相较也是蝼蚁撼大树。
凌羽裳劝解,“不怪你,是我设了结界。我没有事,不用着急回去,想拿的东西没有拿到,岂有轻易回去的道理。”
赵景桓跟在后面,看时候差不多了上前把芳菲拉出去。刚走几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冲进鼻间,他借着几缕月光看见谢筠颈上的血迹。
那是……被咬破的?
还没看清,人就被芳菲拽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