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加了封号的第二日,宗室那边送来许多礼品物仪。
她十年未领俸禄,郡主俸禄一年五千两白银,十年应当五万两。
这笔银钱实在太大了,宗室那边未提,容安也并未问起。
相比起封号,这些只是小事。
钱老太君对她入宫一趟有这成果十分满意,第二日专门摆了宴席,一家人吃了,算是庆贺。
容贞在旁边瞧着,算是明白了,容安已起来了,若没什么事,轻易不会跌下去。
她又羡又妒,闷闷不乐了好几日。
戚夫人见她这模样,安慰她,“她不过是一时兴旺,这兴旺像那无根浮萍,纵使兴旺一时,也兴旺不了一世,你同她比做什么?”
“母亲,”容贞将脑袋靠在戚夫人膝盖上,道:“我就是不服气,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也都是嫡出,怎么她是郡主,我什么都没有。”
“这话谬极。”戚夫人笑着拍拍她脊背,“正是因着你有的太多,你方什么都没有。”
容贞不解,“我有什么?母亲此话何意?”
戚夫人道:“别的不提,就拿着镇国公府来说,此时你父亲当家,二三十年后,你父亲老了,当家的能有谁?”
容贞稍微有些明白了,镇国公府就两男丁,容庄川是庶子,无论从礼法还是人情上,镇国公府都不会落到他手里。
能继承镇国公府的只有她弟弟容庄繁。
她弟弟因上次摔碗之事与容安交恶,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在她那边。
戚夫人见女儿脸上的神情,知晓她多少明白了,搂她上来,“女娘出嫁从夫,没有娘家,总要挨欺负,你瞧着,二三十年后,谁日子好谁日子差,你便明白了。”
容贞用力点头。
戚夫人又道:“你姨母很喜欢你,你若是在府里呆得闷了,不妨去宫里你姨母那头住住。”
容贞姨母是中宫皇后。
郡主封号虽令人羡慕,与中宫皇后比起来也没什么。
太子还是她表兄,她母亲没少透露出将她嫁与表兄的意思,姨母那边也暗地里提过。
容贞想到此处,有些明白了,她们权势已够盛,再加也并非好事。
容贞又想起她太子表哥,红着耳根子道:“算了,姨母现在也忙,我过段时间再打扰她罢。母亲,府里荷花开得正盛,我想在府里办个花会,请小姐妹过来赏花。”
“你想办让手底下张罗便是。”
容贞抬眼甜甜一笑,“我知,就先与您说一声。”
京城中向来流行办花会茶会诗会之类,闺阁女儿在府里待得无聊了,总要出来交际交际。
容贞趁着天气好,专门令人在湖心亭子里安了纱帐,又叫人估摸了一下,挑出荷花开得最盛的那几日,提前给小姐妹发了请帖。
容贞自小在京城中长大,待人接物皆有气度,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不少。
最终帖子发出去,足发了五十多张,最终决定要来的小姐妹有三十七人。
这么些小姐妹都是十二三四岁的女娘,若是算一算,基本整个京城有权势的人家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娘都在这了。
容贞看着收到的回帖,有些得意。
正式办茶会那日容安就在院子里待了一日,容贞未请她,她也不去凑热闹。
倒是外头办差回来的容庄川见她在院中,并未一同出去茶会,有些惊讶,问:“安儿,你怎么不与贞儿她们一道耍玩?”
容安笑道:“那都是些妹妹们,我年长一些,与她们说不到一块去。”
“这倒也是,你年长,确实容易说不到一块。不然你也办个茶会?我同你参考参考。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你若是熟了,日后玩伴也就多了。”
容安摇头,“这道不必了,贸然上门送拜帖,实在太突兀。待我以后跟着祖母母亲她们出去多交际几回,熟了再请,合适些。”
“这话说得也有理。”
兄妹俩交谈了会。
快到钱老太君院子里时,容庄川忽然想起来,“我过两日要去赴个宴,期间女娘也是有的,你可要一道去?”
“赴什么宴?”
“金谷宴,也并非什么正经宴席,都是大伙闹着玩,待你去了便知晓了。”
容安略思考了一下,大大方方道:“我想去。”
“成,那待会我与祖母说一声。”
钱老太君最喜欢的就是容庄川这个大孙子,容安去说,钱老太君不一定应允,容庄川去说,这是就十拿九稳了。
到了钱老太君院里,容庄川一说,钱老太君果然同意,道:“我等也不是那迂腐的人家,女娘该出门还得出,长长见识。”
容庄川笑道:“我也这般想。”
钱老太君点头,又道:“出门归出门,还是要向你们母亲说一声,到时早些归来。”
容庄川平日甚少与戚夫人打交道,听闻要去跟戚夫人说一声,脸上倒没什么,只道:“我待会与安儿一道去。”
钱老太君望望天色,道:“还是早些用完饭早些去罢,天色晚了,天气这样热,蛇虫也出来活动了,太晚当心看不清路。”
容庄川应了声。
兄妹俩在钱老太君这头用了晚饭,去往戚夫人院子里。
时值傍晚,太阳早下山了,容贞的小姐妹也都回家去了。
容庄川与容安去时,容贞正叽叽喳喳地与戚夫人及容庄繁说今日发生的趣事。
见到他俩进来,容贞停住了话头,几方人马互相见礼。
容贞转头问容安,“大姐姐,今日府里开花会,你怎么不来?二姐姐都在,就你不在,好几个人都问起你。”
容安笑了笑,“我比你们年长些,怕与你们说不来,打扰了你们。”
“怎么会?我认识的那些姐妹中,也有与大姐姐同龄的。你今日没来可惜了,我们花会上遇着了好多趣事,我还想介绍几人给你认识。”
“三妹妹有心了,下回罢。”
容庄川等他们说完,道:“正要说此事。母亲,后日首辅家公子要在左园举行金谷会,我想带安儿去长长见识。”
戚夫人笑道:“正想与你们说,府里也收到帖子了。庄川你既然要去,带你三个妹妹一道去罢。”
“小弟不去么?”
“他还小,让他上学去,莫玩野了心。”
容庄川点头,“那我便带三位妹妹去了。”
金谷会乃京城一大盛事,容安她们要去,自然得盛装出席。
容安才回镇国公府没多久,这一季的四套衣裳还正在做,前两日要入宫面圣,都只得暂且拿容贞的衣裳放大了余量充一下数,此时要去一个金谷会,就更没好衣裳穿了。
冯芷在院子里盘点来盘点去,未了惆怅地叹口气,“姑娘今年也未做什么新衣裳,前两年的先不说样式过不过时,就大小,姑娘也实在穿不下去了。”
容安道:“前些日子不是做了几身素净的衫子么?拣一件穿便成了。”
“这怎么成?奴婢已打听过了,金谷会可是出了名的盛会,整个京城数得上号的姑娘公子都会被邀请,您若是穿得太素净,外头说不定还有什么说嘴呢。”
容安摆摆手,“我还在孝中,本就应当穿素净些。再者,素净又不一定简陋,到时拣些特别些的首饰戴了便是。”
蜀太妃先前的首饰都留给容安了,其中不乏一些难得的珍宝。
容安也不求什么,不堕面子还是容易。
现时再赶衣裳,无论如何都赶不及了。
冯芷想想,只得遗憾作罢,心里想着这几日无论如何也得加紧将姑娘的衣裳赶几件出来。
容安自外头归来,与府里嫡系还隐隐结下了梁子。
裁缝院那头虽也按规矩给她裁衣裳,但送来的衣裳鞋袜总是中规中矩,不坏,却也没有惊喜。
冯芷看得分明,心里知晓自家姑娘的衣裳得靠她们自个。
容安对衣食住行等方面不大在意。
待要出门出门那日,容庄川早早便派人来请。
夏季天气热,哪怕金谷会开在山里,太阳升上来时,也会热得人汗流浃背。
容安皮肤雪白,容颜极盛,用不着怎么梳妆打扮,只需梳好头发戴上首饰便成。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掐腰裙衫,头上只侧戴了一片由珍珠绿宝石黄宝石等制作而成的花片,耳垂也是珍珠耳珰。
除了这两样首饰之外,她身上并无其余首饰,然而一到门前汇集,容素与容贞方发现,她们盛装打扮过后,倒不如容安来得清新,令人见之忘俗。
容庄川提前出来,见她们都到了,赞叹一声,“三位妹妹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容贞有些不甘心,望望容庄川又望望容安,故意道:“大哥是想说大姐姐打扮得好看罢。”
容庄川笑,“我可没这样说,你却说出来了,可见在你心里,你是觉得你大姐姐打扮得最好看。”
容贞轻轻哼了声,“大姐姐这也太素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府里有多穷呢?”
“又浑说。”容庄川摇摇头,道:“听闻今日太子殿下也去,到了之后你们可莫说错话。”
容贞惊喜,眼睛亮了起来,“表哥也去?他往年不是不去么?”
“太子殿下之事,哪容得我等多嘴,慎言。”
容贞敷衍地点头,“我知晓了。”
说着她眼珠子一转,“既然表哥都去了,怀王殿下岂不是会一起去?”
“这我倒不知了。”
“表哥若是去,怎么也得拉上怀王殿下的。”容贞活泼道:“我听说怀王殿下身边有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这段时日正得他宠爱,不知今日去了能不能瞧见。”
她说着望向与怀王定了亲的容安。
容安脸上神色丝毫未动,仿佛未听见一般。
容庄川有些头疼,“你都听谁说,这等事也能挂在嘴上?”
容贞并不怕他,笑着说道:“花会时有小姐妹提起,我也就在家说说,出门便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