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第93章 幽州一行

天下百姓议论纷纷，只因近日的一道圣旨：秦王之女李乐嫣被选中和亲，封为永安公主。

茶楼市集一片热闹，书生们之间的斗嘴也斗出了花来，一边是“遣妾一身安社稷”，一边是“江山社稷未定”，乐嫣这本不为世人所知的公主，一时之间成为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乐嫣要逃！李长歌秉持着这种想法带走了她，草原那地，乐嫣怎么存活？乐嫣与她不同，打小娇生惯养惯了，胆子又小，若是远嫁草原，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毕竟二人过去的感情做不得假，她又怎忍心看她受尽磋磨？虽说，她自己如今也是朝不保夕。

长歌想到这里，觉得满是讽刺，灭我族之人，是其父，我欲报仇，却先要渡她！

客栈。

乐嫣被长歌留在了客栈里，长歌不说，她也知道她去了何处，这里是幽州，长歌能寻得的靠山也就那一人罢了。

乐嫣扒拉着手里的橘子，一边兴致缺缺地透过客栈窗户往外望，这一瞧不打紧，偏偏看见一个熟悉地身影。

他果然也在这。

她这趟本就不仅仅为李长歌一事，一方面，她是想看看这李建成的爪牙还剩下多少，长歌虽手握太子玺，虽说只是死物一块，难免有心人挑起祸端，另一方面她则是为了这几个草原人。

这些人，还真是没教她失望，这阿隼与长歌一般，都是能搅出风浪的人。

阿诗勒隼随着楼梯往上，看见一个背影，像极了那日丢下他走掉的人。他步步紧跟，一个侧影，他断定是她，他看着她进了屋子，低头关上了门。

她身上的配饰少了不少，衣着也简朴了许多，想来是这一路花掉了不少盘缠，这么遥远的距离，他居然还让她同行。

这些天，他在练习淡忘，他不能直接把她从脑海里抹去，便想先渐渐将她模糊，时间是一剂良药。却不想，今日这一遭，这一眼，前功尽弃。

李瑗府。

李瑗此人，是李建成一党，面上看着一身骨气，若李建成没死，他必是肱骨之臣。他手下一人名王君廓，长歌无意发现其与延利可汗勾结，欲暗杀李瑗，便直奔李瑗住处，想救下他。

乐嫣知道这个消息时，“你疯了”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如今她已算是前狼后虎，带着自己这个累赘，还想着救人于水火之中，况且那人真的是一值得相救之人吗？

乐嫣平静下来，心中明镜一般，清楚这才是李长歌做得出的事，以长歌的心性，放下仇恨，只是迟早得事，只是这心境，不知还需多少历练才能达成。

而如今，这李瑗一出苦肉计，便将长歌骗得团团转，她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因此，她来到了李瑗府前，自然还有身后跟着的那人。

长歌混入府中，还未将李瑗救出，王君廓的人便到了，幸好阿诗勒隼的几支箭让她脱了困，却不想长歌又被李瑗困了起来。

人心，还真是个复杂的东西，你的仇人未必想要你死，你的盟友也未必想让你活，李瑗与王君廓安排的这一出戏，还是成功套住了长歌。

好在长歌也不是个软柿子，只要不是被人一刀毙命，她必是要想法子绝处逢生的。

王君廓这厮也是好骗，糊弄几句，便带着李长歌离了府，直奔城东而去，迎面遇上了武功高强的皓都。

长歌欲利用皓都脱困，事实上她也的确逃出了王君廓之手，只不过又落在了皓都的手中。

这皓都与王君廓那草包不同，他是杜如晦的义子，得他亲手栽培，如今领了其义父的命令，若遇李长歌，必杀之。

见此情形，不过须臾，乐嫣心中便有了定夺。

“阿隼。”乐嫣转身看向他。

阿诗勒隼听见她唤他，这本是听过梦中千百遍的声音，但他此刻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乐嫣目光下移，转到阿诗勒隼腰上绑着的匕首，趁其不备，一把拔出。

阿诗勒隼对她毫无防备，匕首离身的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却见她反手将匕首递给了他。

迎着阿诗勒隼不解的目光，乐嫣轻声解释道：“这皓都必是要取十四性命的，你挟持我，将十四换下来。”

看着阿诗勒隼逐渐皱起的眉头，乐嫣又是一声：“求你了！”

女子一脸焦急，目光却是清澈，原是不知不觉中泛起泪花。

“可你……”阿诗勒隼犹豫着开口。

眼看皓都便要对长歌下手，乐嫣握住阿诗勒隼的手道：“他不会对我动手，如今只有这般才能救下十四！”

阿诗勒隼终是默然点了头。

“你会来找我的对吗？”

阿诗勒隼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刻，听见她好像这样说道。

“公主，您这是……”

阿诗勒隼以乐嫣换走了李长歌，乐嫣紧抱住皓都的腰，让阿诗勒隼快些带长歌走，听见皓都的声音，估摸着二人已经走远，乐嫣这才放开他，冷下脸来，手指将衣袖一点点抚平。

“杜如晦让你来的。”乐嫣语气淡淡，一双美眸抬起，直视皓都。

乐嫣这话，让皓都头皮发麻，站在他面前的，换成任何一位公主县主，他都不会太过在意，只是眼前这位，是与义父一同一步步将太子扶持上今天这个位子的人，是他奔赴幽州前，义父曾再三提醒，莫要与之对上的人。

皓都弯腰行礼，却是一言不发。

“呵，不愧是他培养的人。”乐嫣轻笑出声，一句称赞，说得不知是真是假。

“走吧，你我一道。”乐嫣看着天色，心里打起了盘算。

“公主是要去何处？”皓都可不奢望眼前这位是想乖乖随他回去。

“燃狼烟。”乐嫣笑着看向他。

李长歌被阿诗勒隼救走后，一心却满是幽州之事，如今幽州内忧外患，阿诗勒部很明显想要吞下幽州，她虽不再为郡主，可她依旧是大唐之人，身为大唐百姓，怎能眼睁睁看着城破人亡，于是她甩下阿诗勒隼，返回寻求皓都的帮助，却不想连个人影也没找到。

这皓都奉命前来，即使被乐嫣短暂的拖住，也定不会这般快放过自己，怎的就不见了踪迹？长歌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团迷雾之中，她这一路像是被人诱导一般，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前进，可是此时，事关大唐，事关百姓，她不得不速速出城，为幽州搏一线生机。

李长歌与阿诗勒隼道别，二人注定不同路，却见对面这人三句话不离一个乐嫣，便明白了些什么。

“你可是喜欢乐嫣？”长歌直白道，“你也不必瞒着，这一路，你待她如何，我也瞧得清楚，只是她……唉，算了。”长歌想到这二人日后怕是再难相见，劝阻的话便没了下文。

阿诗勒隼对长歌的话不置可否，听见她的叹气声，便知乐嫣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只是他答应了会去找她，便不会食言。

“乐嫣我会去寻她的。”男子语气坚定，倒是吓了长歌一跳。

长歌看了他半晌，没想到这人还算有情有义，若是没那么多糟心事，这二人也未必不能喜结良缘，只是眼下这等情形，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都比不过家国大事。

“她现在与皓都待在一起，还算安全，只是她家长辈迫不得已将她许配了人家，她这次出来，便是为了逃婚。”长歌三言两语讲清故事的来龙去脉，只是给这故事换了个壳。

她这般一说，阿诗勒隼紧张起来，心中却又不解：“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阿诗勒隼一直将长歌当作半个情敌，自是奇怪这人为何会与他说这么多，长歌闻言却是一愣，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

“我与乐嫣一同长大，如同亲兄妹一般，自是希望她能寻得意中人，不过这毕竟是乐嫣自个儿的事，还是得她心悦与你才行。”

二人时隔许久，才终于将此事说透，阿诗勒隼心中的隔阂如冰山般化开，竟生出几分窃喜，不再与长歌在此处话别，忙去寻乐嫣。

乐嫣以一换一时，对阿诗勒隼说的那几句话，早已被她抛之脑后，哪里会想着等他一等，扯着可怜的皓都便上了路，往朔州而去。

她心中清楚，李瑗、王君廓二人留不得，长歌必定会去寻驻扎城外的沈都尉，这人虽也是李建成的旧部，却明白军人天职，断不会随着长歌谋反，长歌若要安身，便只能前往朔州——大唐与阿诗勒部的交界处。

这些时日，她也隐隐约约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阿诗勒部必有大招在等着，既然她已在此处，倒不如也去看看着阿诗勒部打的什么算盘。

野外。

乐嫣与皓都离开城镇，终是逃不开这必经的荒郊野外，皓都未曾想到这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公主，马术倒是不错，连日赶路也未有怨言。

皓都拴好马匹，去寻些果子野味，乐嫣便在原地靠着树闭目养神。突然，乐嫣耳尖微动，身边传来些许不同的声音，风吹草丛，夹杂着极细微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