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程的大巴上,陈民翻开了通讯录,点开一个名字拨通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就被接通,跟着传来一道浑厚爽朗的声音,“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不会追嫌犯又追到我这了吧?”
陈民看着窗外的景色,声音平静,“十六年前茂城区发生过一起居民楼起火案,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当时的具体情况?”
听到这话,电话那边只是吸了口气,“十六年前?你可真是会给我找活干,行吧行吧,我尽量去找一下当时的档案,不过时间太久,办案民警可能都不在这片区域了,能不能找到还不好说。”
“麻烦了,下次一定请你吃饭。”陈民正声道。
电话那边又传来几道嘀咕声,“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每次同学几个喝一杯就你动不动放鸽子,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还有个会,找到东西后我再发给你。”
随着电话挂断,陈民侧头望着窗外闪过的景色,全淑芸对江皖肯定是充满歉疚的,只是在提及江皖九岁那年大火时明显神色不对。
人总是一个复杂的生物,害怕拖累他人,却又在无形中给他人造成更大的拖累。
医生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江皖可能已经看透江海年的本性,也接受了人性的恶劣,所以这个心结不太可能是江海年,反倒是全淑芸。
她一直以为母亲和她都是受害者,所以努力念书只是为了拉母亲出苦海,可最后她才发现,困住母亲的不是恶劣的父亲,而且母亲自己。
当所有坚持化为虚有,她的认知也发生崩塌,从而导致出现了心理疾病。
为什么半年前江皖会出现严重的偏执倾向,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回到市里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没有休息,只是回家洗了个澡,跟着立马赶回局里,凶手一天不抓到,就意味着还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下午三点半,会议室坐满了人,都各自汇报着自己查到的情况。
“我和大林这两天一直盯着白佳佳,她依旧在原来的店里工作,一有时间就去医院看弟弟,和王志也没有了往来。”杨衡认真道。
仿佛想起什么,他神色又露出一丝疑惑,“不过我又去了江皖居住的小区一趟,调来了半年前的监控记录,我发现一直以来江皖都有个习惯,她每个月的十四号都要出门,风雨无阻,包括最近半年也是一样,依旧和我们之前查到的差不多,都是去了同一个郊区。”
江皖很少出门,但平时也会去图书馆走走,或者和周颉约会,所以他一直都忽略了这一点,但是知道江皖半年前病情加重后,他又特意去查之前的记录,发现她好像每个月十四号都要出门,不管刮风下雨下雪都不能阻止。
而上个月十四号正是江海年被杀的时间,难道说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江海年不是上个月十四号死的吗?怎么会这么巧?”关志摸了摸脑袋,“我认为只要弄清楚江皖每个月十四号去了什么地方,就知道江海年的死到底是不是和她有关。”
“可是那片没有监控,芝芝她们都摸查了半个月,都没查到什么东西。”周玲无奈的耸耸肩,“不过我这边倒是有新发现,老大让我查的那个流浪汉,他平时的确没有固定活动范围,但是在前两个案子事发一段时间,他曾多次徘徊在那片区域,而且你们看这个……”
她立即在大屏幕上放出几张照片,“第一个案发现场虽然下雨,但是在死者死亡的前一个小时,监控拍到过一个人背着袋子往东桥路方向走,你们看这个人像不像这个他。”
画面里的人非常模糊,加上又有树枝遮挡,可是他身上那个收纳袋倒是与流浪汉那个十分相似。
“我也觉得十分可疑,前面两个碎尸案,我们找到的线索都显示凶手是一名男性,可是从安露的案子又出现女性的特征,但我还是坚信凶手是男性,安露的案子很有可能是模仿作案,这个白佳佳的嫌疑就特别大。”关志认真道。
周玲挑挑眉,“那江海年的案子怎么说?你觉得是男性还是女性?”
说到这,会议室里的人都不由低头陷入沉思,江海年的作案手法和前面两个案子如出一辙,的确像一个凶手所为,可是动机又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凶手要砍掉江海年脑袋?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江皖,也就只有她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具有作案动机。
可是同样的他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江皖所为,除非能确定江皖十四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江皖只说是去郊区散步,可这一切都没有监控显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她消失的这几个小时不是没有作案的可能。
“既然无法确定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那就按照单独案子分开对待,一组继续调查这个流浪汉身份,他在流浪之前有什么喜好,是否还有亲朋好友,流浪的原因。”
陈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二组继续监视白佳佳,三组扩大搜查范围,一定要找到江皖十四号下了地铁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闻言,众人立即点头,“是!”
“啊,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周玲突然一拍脑袋,“我在调查安露的交友范围时候,发现她就是个恋爱脑,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王志在外面乱来,两个人也经常吵吵闹闹,就是分不开,安露非常偏执,几年前两个人吵架她一气之下开煤气试图自杀,不过幸好被消防员救了下来,还死了一个消防员,但是后面两个人又在一起了,不过据安露的闺蜜说,她一直都有写日记的情况,可是昨天我去她们家并没有找到那本日记,王志也说不知道。”
“屋子就这么大,王志不可能不知道,我还是倾向于王志是为了摆脱病态的妻子,所以约安露去爬山,实则早就让人在那里干掉安露,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彻底摆脱安露的纠缠,而白佳佳只是他故意摆脱嫌疑而弄出的幌子,毕竟两个人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他怎么可能给白佳佳花那么多钱,明显就不对劲。”
听到她的话,杨衡摊开手,“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王志和白佳佳联合作案呢?一个为了钱,一个为了摆脱妻子的病态纠缠,安露死了,他们两个都皆大欢喜。”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现在去哪里找安露的日记?”周玲吸口气,“找不到那就只能先盯着白佳佳了。”
“王志和江皖关系怎么样?”陈民忽然问道。
周玲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看了安露和江皖的聊天记录,有些记录哪怕删除也可以恢复,可事实上她们两个基本上没有聊过王志,也就约着一起练瑜伽之类的,不过很奇怪,安露和其他闺蜜都会吐槽王志不安分,唯独没有和江皖吐槽过,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
“很正常吧,就是普通课友的关系,谁会说这些私事。”关志耸耸肩。
陈民低着头翻看着面前资料,片刻后才看向其他人,“今天先这样,有线索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众人立即收拾好东西走出会议室,几个案子分开查,目前他们已经快忙炸了。
随着夜色降临,办公室里依旧坐满了人,显然都在加班加点,尤其是网上舆论逐渐高涨,再不找到凶手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随便对付了一碗泡面后,陈民就开始筛查监控录像,发现在二十八号那一天,江皖小区的监控断了半个小时,这样的情况三十号也发生过。
这个他向物业打听过,但物业声称那是小区监控出现故障,所以二十五号二十八号和三十号这几天都在维修,因为安露是二十九号被杀,那天监控没有出现故障,而监控显示江皖确实没有外出,甚至周颉还来过她家,所以江皖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可是为什么周颉会连着两天来找江皖?
不过她们是恋人关系,这个似乎很正常。
想到这,他立即给出任务的杨衡打电话,后者闻言也立马回道:“很少出现这种情况,我看了她们小区半年的监控,他们平均也就一周见一次,连着两天见面的情况非常少,但也不是没有。”
思绪堆成一团,陈民只能挂断电话去泡了杯茶,头往窗外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
大雨瓢泼而下,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雨幕中,一块老城区街边忽然停下一辆出租车,随着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走下来,出租车才掉头离开。
老城区的街道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地方坑坑洼洼全是积水,江皖一路穿过几条小巷,紧跟着又上了一栋破旧的房屋。
雨水顺着雨衣滴落在地,她抬手敲响了三零一的门。
不多时,铁门被拉开,一个穿着真丝睡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叼着雪茄,看到来人,嘴角立即扬起些许弧度。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男人侧身让她进来,目光在那纤细有致的身材上扫量,“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这样做又何必呢,你早点告诉我,也许我们大家都会很开心。”
江皖摘下雨帽,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静静的盯着他,“你发现什么?”
男人渐渐上前,抬手轻抚着她脸颊,眼中全是淫..色,“你喜欢我,对不对?”
四目相对,江皖扯开了嘴角,目光在屋里扫量一圈,继而拍开它胳膊,一边脱了雨衣,顺便从桌上端起两杯红酒。
“东西呢?”她递过去一杯酒。
王志接过红酒摇晃了两下,仿佛极为享受这一刻,什么知名编剧最后还不是拜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之前的拒绝不过是对方在欲迎还拒而已。
“其实你没必要杀了她,不过这样也好,她就是个神经病,不杀了她,这神经病只会没完没了。”他满脸讥讽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东西呢?”江皖定定的望着他。
王志忽然放下酒杯,一把上前搂住她腰,目光充满侵略性,“不要那么着急,从第一眼我就为你深深着迷,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不过我相信我们彼此都是两情相悦,对不对?”
虽然之前江皖对他爱搭不理,可是他知道这都是女人吸引男人的手段,不然对方为什么要加自己的微信,很显然,她是在欲迎还拒,然后暗中偷窥自己。
女人嘛,都是这个样子,他早就受够了安露那个神经病,虽然江皖也是个神经病,不过等他玩够了后,到时候再把日记本交给警方,也就不用怕被女人纠缠不清了。
感受着腰间的手,江皖面无表情,袖中忽然滑落一把水果刀,没有任何预兆捅了过去。
“你干什么!”
王志脸色大变,立即去抓她的手,然而手上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脑子也逐渐陷入朦胧,整个人猛地瘫倒在老旧的地板上。
他顿时想到了刚刚那杯酒,可那酒是他自己带的,肯定是对方偷偷撒了药粉!
“你……你这个疯子……你不怕我把东西给警察吗?”他瞳孔猛地一缩,目光不断往四周投去希冀,仿佛希望有人能听到这里的动静。
“不要杀我!求求你!你不是喜欢我吗?!”他无力的瘫在那满眼都是哀求。
江皖面无表情蹲下身,骤然拔出那把刀,随着鲜红溅落在脸上,她再次将刀子捅了进去,拔出,周而复始,直到手上沾满了鲜红。
地上的人也没了任何声响,只是那双眼依旧瞪的老大,充满了惊惧。
她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水果刀,一眼也不愿多看地上的尸体,只是一点一点清理周围可能留下的痕迹。
十分钟后,她再次穿上雨衣,打开门一步步走出居民楼,消失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