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两个字在狭窄的床榻间回荡,让整个空间突然变得寂静,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瞬间僵持起来。
付辞嘴角刚刚勾起的弧度一下压了下去,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什么?”
在祈言心里,他还抵不上一个刚刚加上好友的陌生人吗?
祈言能感受到本来捧着他脸的手不自觉用力,付辞更是下意识用食指和拇指扣住他的下巴,让他只能仰着头迎向付辞漆黑的眼。
付辞生气了,他能感受到。
一向微微翘起的嘴角紧抿,眼里情绪翻涌,视线紧紧锁着他,不让他逃避一分一毫。
付辞一贯都是强势的,只是对着他刻意收回了棱角,事事宠着他让着他,倒让祈言差点忘了付辞这幅暴戾的模样。
说实话,有点怀念。
两人刚认识那会,付辞就是这样的,一言不合就能跟别人大打出手,甚至好几次觉得他烦了,会用拳头威胁他让他乖乖听话。
祈言抬手,将脸上的手缓慢又坚定地拉了下来,“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他不可能只有付辞一个朋友,付辞也不可能只有他。
在大学毕业后,对方会结婚,会有爱人和孩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他只能充当一个围观祝福的所谓朋友。
既然如此,他现在为什么要卑微地守着一个注定不属于他的人,就算他依旧喜欢付辞,也不会让对方占据自己的全部身心,他能交友,能认识不同的人。
付辞没理由,也没立场,将他变成一个类似附属物的存在。
可能是他直白的话深深刺痛了付辞,付辞看向他的眼神又深又暗,他甚至都听见了付辞将指节捏的劈啪作响的声音,充斥着无言的愤怒。
祈言不自觉闭上眼,他甚至做好了付辞会揍他的准备。
可半分钟后,哗啦一声,床帘被人拉开,付辞直接从他的床榻上翻身跳了下去,他只来得及看到对方一晃而过的背影,就被落下的帘子挡住了视线。
付辞一声不吭的走了。
祈言脱力般的靠在了墙边,低头,松开手,发现床单被他拽的太厉害,皱成了一团。
他差一点就想和盘托出了——
他跟胡瑶只是约稿的关系,要是付辞介意,他可以交稿之后把人删了。
那样付辞肯定还会笑嘻嘻地继续抱着他,催着他把画画完。
可他不想这样。
祈言呼了口气,垂下眸子,不自觉将手伸到付辞刚刚坐过的位置,那里依旧残留着对方的温度,熟悉又温暖,却又无法避免地凉了下去,怎么都留不住。
*
刘柳正在底下刷论坛玩,突然见付辞从祈言的床上跳了下来,哟了一声,“辞哥,你怎么跑到祈言床上去了?”
他还想说什么,猝不及防看着付辞黑着一张脸,剩下的话一下咽了回去,跟旁边的宋阳对视一眼,明智地闭上了嘴。
寝室的门被摔得震天响,付辞披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门。
他在学校的大操场连续跑了六圈,直到腿再也抬不起来,才停下步子,仰面躺在了操场的草坪上。
胸口剧烈起伏,过于大的运动量让他的身体有些负荷不了,他今天还做了很久的平板支撑,现在跑了几圈,腿痛的厉害。
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忽视心底的钝痛感。
“不够。”
“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祈言冷淡的话语犹在耳边,让付辞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锤在身侧的草坪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实在没想到,祈言会为了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冲他冷脸,甚至隐隐有他再闹就跟他绝交的架势。
付辞将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压下心底的怒气和酸意,眼前一片黑暗,这让他更能静下心来。
他开始认真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
正常来说,祈言是不会对他这么绝情的,别看祈言表面冷淡,可对他最是心软,这次态度这么坚决,肯定是他哪里做错了。
付辞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他占有欲好像太强了。
祈言是不是觉得不自在了?
可让付辞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冲下楼阻止祈言跟胡瑶更深一步的交流。
其实有件事他一直没对祈言开过口,自从知道祈言身边有一对同性恋情侣后,他心底就莫名不安,他把这份不安归结为怕祈言被人带坏,还怕祈言因为那两人而疏远自己。
毕竟,他厌恶同性恋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当时在画室门口,他真的是想冲进去将祈言带出来的,甚至还想让祈言跟那两人绝交,可他刚踏出一步,却在看到祈言脸上轻松的笑时硬生生止住了。
他也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自己堪称可怖的占有欲,那一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祈言是他的,他不许任何人接近祈言。
回过神来后,付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他怎么能这样想?
当他好不容易从这件事里缓过来,祈言又加了胡瑶的好友,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对方画画。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将祈言圈起来,也想让祈言给他一个定心丸,可是却失败了。
想到这里,付辞莫名有点委屈,祈言一点都不在乎他。
可是,他却不能不在乎祈言。
*
到了晚上快熄灯的时候,祈言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上方床帘上的花纹出神。
恍惚间,寝室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付辞低声跟刘柳跟宋阳说了几句话后,浴室的水声响起,很快,旁边就响起了某人蹬着梯子上床的声音。
熄灯的时间也到了,宿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祈言眨了眨眼,侧身将身子蜷缩起来,被子盖过头顶,这样会暖和一点。
可是下一瞬,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床帘被人拉开的声音,隔着被子,声音有些朦胧。
祈言身子僵了僵,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很快,他的被子就被人掀起一角,一抹温热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还顺手将他盖着脑袋的被子往下拉。
“遮这么严实干嘛?不闷吗?”
付辞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方一如既往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手放在他的腰上,将他拢在怀里。
不过又好像跟平时不同,这次的付辞靠的更近,脸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
两者肌肤相触,付辞的体温比平时偏低,还带着冰凉的水气,像是洗了冷水澡,为了感受他的温度,眷恋地在他颈间蹭了蹭,手也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像是在给小猫挠痒,又像是在跟他撒娇。
这样的付辞,他倒是有点看不懂了。
“不是生气了吗?”祈言轻声说了句。
他以为付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理他了。
付辞闻言将他抱的更紧,在黑暗中找到祈言的手,扣住不放,“我才不会对你生气。”
“生气了你又不哄我,我才不会白白给别人机会……”
他早就想清楚了,祈言要是真觉得他抵不上那个胡瑶,肯定是他对祈言还不够好,只要他努力,祈言眼里肯定就只会有他一个人。
付辞捏了捏祈言的指尖,轻轻给人按摩关节,“我不是阻止你给胡瑶画画,我看了美术系的公告,你们最近不是还有一个评比吗?我只是怕你太累。”
他给自己的行为戴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帽子,这样,祈言就不会发现他过于不寻常的占有欲了。
祈言想抽回手,却被付辞按住,“别动,你晚上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偷偷给别人画画了?手好僵。”
他语气酸溜溜的,可却还是任劳任怨地给他按摩。
祈言抿了抿唇,没回。
在付辞走后,他就没有动过画笔,手僵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动,其实不光是手,身子也是。
这一点付辞也发现了,他将人的转过来面朝自己,手托着祈言的后颈,问他:“脖子酸不酸?”
虽然是问话,手已经动了起来。
祈言紧绷的神经在付辞轻柔的动作下一点点松散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偏头,让付辞揉的更方便。
付辞被祈言的小动作取悦到,捏了捏他后颈的软肉,抵着他的额头,小声道:“祈言,别生气了,是我错了。”
声音带着隐约的讨好,呼吸也轻了很多,小心翼翼的。
祈言没想到,付辞竟然会先向他道歉,明明比谁都心高气傲,却总是愿意向他低头。
“我没生气。”祈言闭了闭眼,感受着对方扑在面上的呼吸以及身上隐隐飘来的,跟他如出一辙的沐浴露味道,叹了一口气,“我也没对胡瑶生出其他的心思,她跟我约稿,我才加的她。”
还是说清楚了,不然,这件事肯定会在付辞心间扎上一根刺,还会自己别扭好久。
此话一出,他就感觉身前的人动作猛然一滞,紧接着是一句至少提高了八度的声音:“真的?”
寝室里已经熄灯,宿舍十分安静,付辞的这一声将祈言吓得不轻,他直接伸手捂住付辞的嘴,懊恼道:“小点声!”
要是被刘柳跟宋阳听到付辞现在在他的床上,像什么样子!
付辞被堵着嘴,也没想着拿下来,反而笑嘻嘻的,又压低声音问了一遍:“真的只是约稿吗?”
祈言本来没想理他,可一抬眼,就撞进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
光线昏暗,他只能看到付辞隐约的轮廓,可就算被他捂着半张脸,面上的笑意也不减分毫,眸子亮亮的,像是盛着月光。
有这么高兴吗?
祈言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捂在付辞嘴上的手也格外的热,对方的呼吸尽数落在他的手心,又湿又痒,像是被亲吻了一样。
他放下手,含混道:“嗯,只是约稿。”
付辞得到肯定的回答,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之前委屈与憋闷烟消云散,他拉过祈言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祈言,我好高兴。”
胸腔的心跳直白又热烈,咚咚咚,比平时的节奏快上许多。
付辞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声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快,他只知道,祈言不喜欢别人。
祈言,还是属于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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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