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晚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如千真一行人再坐坐,又紧接着吩咐厨房送来吃食,便携耐储存的那种,又招来老管家叮嘱一番,老管家匆匆忙忙拿着钥匙不知取什么去了。
等待侍女回来的功夫,南天星百无聊赖地又喝光了一杯茶水。
回组织之后也不是喝不着,但是要自己破费,既如此有便宜不占像什么话。
往嘴里丢了颗甜丝丝的樱桃,如千真和秋晚已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起了曦都和季镇的风土人情,矿山附石产量什么的,南天星听了一耳朵,提不起兴致,斜眼瞧见黑正襟危坐,认真得很,更是无趣。
眼珠子一转,对面坐着的季隽和卜都似乎和所有人都不在一个频道,鬼鬼祟祟地玩着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卜都傻呵呵地乐在其中。
确定了季隽真是季家大小姐,那么同时是红莲神女的可能性已经急速攀升到接近板上钉钉的程度。
一想到验明正身之后要杀死的对象是这么个小学生一样的不成熟的神女,真的会感觉职业生涯添上奖杯的同时也增加了污点。
默默无语之际,听得秋晚说:“近些年我们资助的流离失所的孩子也很多……”
真能扯啊,话题都聊到慈善事业上了,有权有势的总爱干这些,来标榜自己多么正义多么具有道德。
南天星腹诽一番,正挑选下一颗幸运樱桃,就听秋晚忧愁地继续讲道:
“只是我们资助的孩子里,有一个小姑娘我们始终放不下。”
“天灾之前,她有哥哥有父母,住在流光郡更南方的海边小镇,但不幸遭遇了寒还手下屠戮村庄,父母自此和她们阴阳两隔,哥哥带着她颠沛流离一路北上越过银天河到了双其城,安顿下来之后不知所踪,起初还有人照应,之后不知怎么,留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自生自灭了。”
“小姑娘也可怜,活蹦乱跳的年纪,还身染顽疾,臣等接手之后找了无数名医,却始终连疾病的根源都无法探明。”
“好在小姑娘很坚强,一直努力活着,说哥哥临走前许诺过,一定赚到大钱,找到彻底治好她的方法。”
“我们也不想放弃她的哥哥,隔一段时间就去之前的屋子附近转转,只盼有她哥哥的消息。”
如千真听得有些唏嘘,耳畔却响起南天星的声音:
“小姑娘是不容易,她叫什么名字?”
黑和季隽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不知高中生怎么突然爱管别人的事了。
秋晚怜爱地说:“那个孩子的名字很特别,名叫伏殊,伏是跌宕起伏的伏,殊是特殊的殊,据伏殊说,她的哥哥二十来岁,打从成为了灵界人之后,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不让告诉任何人,旧名字她自然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们无从下手。”
“那这个小姑娘,现在住在哪儿呢?”南天星问。
黑瞥了一眼,南天星的脸上仅仅是合理程度的认真与好奇,像是个想知道故事如何发展的听众。
“现在自然在曦都,晚秋慈善协会分部。”
秋晚补充道:“小姑娘体弱多病,因此不与其他孩子同住,我们的志愿者与她一起住在分部对面的洋楼里。”
“那边啊,我之前倒是路过不少回,”如千真若有所思,“曦都南边,靠近钟楼的位置对吧?”
“是,那里的喷泉广场上有不少白鸽,孩子们都很喜欢。”
“瑞德,你要是对慈善事业有兴趣的话,之后等我们回曦都了一起去看看伏殊小朋友?”
南天星直愣愣地点头说:“好。”
旁观者季隽搞不明白,这位嘴毒的小哥不像是会对母亲的事业感兴趣的那种类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正打算开口笑话两句,也给南天星一个缓和关系的台阶下,就见侍女们鱼贯而入,呈上了各色食物。
另一边,老管家也刚好带着两名手下搬着箱子进来。
离别的时刻到了。
“夫人,这是我们矿上出产的品质最好的一批附石,请您过目。”
两位手下打开箱子,光晕难以直视,一时间分不出究竟是便携守护阵用还是守护阵用,只有极品两字是能清楚领会的。
“好,辛苦你了管家,你们都下去吧,”秋晚挥退众人,认真地直视如千真道,“此乃臣下的一点心意,事发突然只有附石拿得出手真是惭愧,还请您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如千真不做推辞,爽快地应下:“我明白秋大人的心意,放心吧。”
黑已经起身和季隽一起清点好了食物,收入储物手链中,季隽眼泪汪汪地捧起一份还热乎的荷叶包鸡,呜呜咽咽:“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等所有事都处理好了,我要再回来吃新鲜热乎的吃个够。”
“千真姐,辅佐官黑大人,瑞德……勉强也可以,到时候一起。”
季隽如数家珍,竟然没有招来南天星的嫌弃。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如千真正抬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最近雨下得大,阴沟里的老鼠也耐不住性子到处乱窜,别看不起眼,危害倒是很大,搞不好叼着宝贝还能跑到千里之外呢。”
“臣明白,镇内及周边地区将进行全面清扫,以防鼠疫。”不再多说什么,也没有额外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秋晚一路送到了季府门口,真到了临走时刻,母女两个反而意外地毫不拖泥带水。季隽站在即将启程的风场上,和身后的卜都一齐向秋晚挥手,风雨声掩盖了本就微弱的动静,眨眼功夫就看不见人影了。
“妈!等爸爸回来你告诉他,我要自己去解决问题拯救世界了,下次见我记得当面夸我是出息孩子!”
匆忙的余音回响在秋晚的心湖,真是傻孩子,秋晚盯着屋檐外广阔的天空,即便再恶劣的天气,足够强大的鸟儿也能展翅飞翔。
早已不是用温情圈出有限自由的时候了。
天空罕见地蔚蓝澄澈,一大朵白云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地平线的位置,悠哉游哉地等待命中注定的人扑个满怀。草原一望无边,偶尔见到一两棵孤零零的树木拥抱着旷野的风,又像是欢迎远行而来的客人。
一群小羊闲适地待在一边咀嚼草叶,时不时看向主人的方向。
“……九口,十口!好厉害!十口一大碗香辣海鲜骨汤面的记录创造者!奇塞斯!”
如千真、季隽和卜都由衷地鼓起掌来。
名叫奇塞斯的男子皮肤呈小麦色,身着异族长袍,留着络腮胡,正坐在临时搭起的小锅旁,手中黑色的大碗里连汤都不剩一滴,听到如此真诚的捧场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你们带来的面太好吃了,我还是以前去海边旅游才喝到这么鲜美的汤,谢谢你们愿意和我分享。”
毕竟是灵泉水煮出来的,如千真满意地微笑。
“这点小事不用谢,”如千真挑了个好位置拉着季隽坐下,“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羊。”
四人氛围称得上相当融洽,不远处烤架旁坐着的南天星和站着放哨的黑就有些相顾无言了。
看了一会儿如千真那边的笑闹,黑低头,入眼是目光空洞的南天星。
事实上从季镇出发直到今天,南天星的状态一直在生无可恋、怀疑人生、斗志昂扬、疑似极端中随机切换,一开始季隽还担心他是吃到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引发了奇特的过敏反应,后来也见怪不怪了,反正可以确定人是清醒的。
如千真则表示,靠谱的阵法师可能是先前话说得太早太难听,结果错得离谱,接下来又要面对极高概率验证出红莲神女的事实,所以受了刺激也能理解。
结果这副间接性半死不活的模样延续到了净之原上的第一顿午餐,南天星的手是在好好煮面的,放食材下锅的时机一点差错都没有,但灵魂总感觉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正好遇上了放羊的大哥奇塞斯,好心的大哥瞧见南天星正好在失魂落魄状态,果断认为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这种时候就该吃顿好的,主要得来点肉。
二话不说,大手一挥直接加餐上了。
但是看起来,一顿好吃的也没能换回南天星多少神智。
如千真向黑招招手,大声喊道:
“一起休息一会儿吧!草原上这么平坦,就算有敌袭也能早早看见!”
说完,如千真行云流水地仰倒在了野餐布上,向天空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才感觉自己浑身放松了下来。
昼夜兼程,杀出雨云覆盖范围,快速赶赴净之原无人区,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
小黑虽然不说什么,但肯定也感觉疲累了,只要自己不带头休息,自己的辅佐官哪怕勉强也会一直行进下去,这可不好。
想到这里,如千真又偏头看向季隽,问:
“小季你感觉怎么样?”
毕竟半觉醒的特殊状态,和现界人没什么差别。
谁知和奇塞斯唠得火热的季隽想都没想:“我完全吃饱了,无论是羊肉还是面都好好吃!”
好吧,看起来很有精神。
如千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转而将视线放在了呆坐草地的卜都身上。
小季说,卜都从没有过任何显眼的灵力释放,过去问过他灵力属性是什么,可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非要说特别之处,只能算上卜都特别结实,以前一起翻季府院墙,他不小心摔下去了,非但人没有事,还把小巷的青石板砸坏了。
但总不可能一个灵力者的灵力属性是结实吧?非要说的话本质属性是强韧倒还可能。
而且这种不太灵光的样子,不像是先天的智力缺陷,倒像是之前在羲规渊的收藏的古籍里看到的,灵魂或者意识封存的状态。
自己不是专业医师,没法给出准确诊断,但是探一探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如千真瞄了一眼小黑的方向,两人都已经板板正正地躺下了,南天星双眼直直地望向无穷无尽的天空,对自己这边的热闹毫不关心。
守护之力悄然发动,向卜都慢慢笼罩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卜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与如千真的四目相对,口中艰难地哼出了两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季隽立马注意到了卜都发出的声响,探寻地看过去,卜都却略显无辜地愣愣看她,打消了疑虑。
可如千真如遭雷击,不为别的,那口型很像是说,守护。
是自己心虚所以看错了吗?
不管怎么说,暂时撤回了守护之力,如千真心有余悸地想,等处理完红莲神女的问题了,得空和羲规渊那里的医师一起探讨一下医术,要是能把卜都的状态恢复到正常人水平那再好不过。
“涅州真是个好地方,我一直想亲自骑马飞驰在草原上,那样肯定很痛快!”
季隽还在一边和奇塞斯畅谈,如千真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狂跳的心脏逐渐平静,便默默地闭上眼睛。
有叽叽喳喳但不令人烦躁的背景音相伴午睡,待遇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