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北方走,雨势越是大得吓人。
每一滴雨水里都充斥着灵力,好像全天下的灵力都被抽调来了季镇附近,一股脑塞进了云团里。
但过犹不及,特大灵力暴雨已经变成现灵两界的负担。
好似白色的瀑布兜头落下,天地都浸于其中,如千真低头,守护之力外的积水能没过膝盖,令人止不住叹气。
这里是秋镇内地势较低的一处,内涝情况相当严重。前面不远就是银天河的河湾,隔着雨声都能听到洪水的咆哮。
刚才遇到的季家亲卫队怕不是在这里奋战许久才保住了堤坝,但秋镇以内也只能仅此而已了,起码要等雨停才能抽走积水。
天气实在是恶劣,如千真决定先借民居先避一避雨,大家都休息一会儿,等雨稍小些了继续行动。
但话又说回来,受灾情况确实严重,天灾陨石没能摧毁的,这场暴雨姗姗来迟开始补刀,积水涌进了住户家中,一楼全军覆没。
“前面那家二楼怎么样?作为歇脚的地方还算过得去吧?”
南天星遥遥指向路边一户朴实无华的两层小楼,与其他小楼外观上大差不差,唯独窗户紧闭,想来是主人撤走前还想着有朝一日要回来,争取保存完好,反而在如今的暴雨里先行一步起到了庇护行路人的作用。
“确实不错,瑞德你眼光真好,咱们走!”
如千真一声招呼,提起一口气身先士卒往前冲,黑和南天星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这一户连门都没忘了锁上,如千真暂时没有破坏他人财物的兴致,于是一跃而起,翻身至二楼阳台,旋即拉开玻璃门跨进室内。
“哇——!”
惊呼划破雨幕,不止有如千真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声,黑脸色一沉,离屋子还有十几米远,直接御风而行,接着冲进了二楼。
南天星只觉得麻烦,有必要这么紧张吗?要真是起了冲突,现在早就一起卷进灵界、品灵力碰撞了。
忿忿归忿忿,行动也没有马虎,南天星跳上了阳台,迎面而来是少女的怒喝: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怎么都不好好走正门啊!”
南天星疑惑万分,定睛一看,如千真傻傻地注视着原住客女孩,黑立于身前手按辨言,却无端有几分无措,女孩的背后还站着一位高大强壮的男士,看上去孔武有力,但行为上有些木讷,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而事故中心的女孩,好一副倾国倾城的皮囊,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饶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南天星也不禁暗暗感叹。
这等美人,又在季镇附近,沦落到默默无闻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美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虽美,却还是次了一些,要换上一双明眸善睐眉目含笑会说话的眼,那样即便不动也能颠倒众生。
南天星斜乜了如千真一眼,如千真的眼睛就刚好合适。
正自顾自地设想,却听少女抱怨声传来:
“女生也就算了,男生进有女生的房间不知道先敲门吗?”
“敲门?”南天星回神,刚才也是自己进屋了才招至叱责,不由得好笑起来,“你是这栋房子的屋主吗?”
女孩的气势瞬间熄灭了一半,却依旧坚持道:“我不是,但我和卜都比你们更早在这里落脚,招呼都不打闯进门来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正常行为而已,”南天星说着,瞧见旁边没人坐的椅子,端过来掸掸灰,拉过如千真摁着坐下,“你看,就是这样。”
“你俩跟我们是一个世界的灵力者吧?我怎么从没听说遇上歇脚的地方还能划分势力范围,来个一山不容二虎呢?”
“况且你让我们敲哪扇门?泡水里的?还是阳台的玻璃门?这种天气你确定?”
南天星嘴上功夫了得,说得小美人面红耳赤起来,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我……”
小美人转头看了看愣愣的卜都,扁了扁嘴,爽快地认错:
“对不起,是你们在理,我只是没怎么出过家门,还不太适应,拜托你们多多包涵。”
态度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南天星本打算大开嘲讽,现在反而被反将一军,剩下的话噎了回去。
如千真感到双肩上施加的力道轻了些,知道南天星为难,便对着女孩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没事,原本也是我跑得太快,进来得又太唐突,没想到还有人停留在秋镇,反而我们双方都吓到了。”
“暴雨天气,你们从哪儿来呢?怎么没避开云团走别的地方?”
“我们……从季镇出来的,”明明是个简单的问题,女孩意外答得十分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就是想出来看看。”
如千真好奇地问:“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季隽。”
“季隽?”听起来很耳熟。
“等等,你的模样,还有他的模样,我好像都见过,”季隽一拍脑门,“啊!是你,星宫之主如千真,还有原来的日宫辅佐官黑!”
好像他乡遇故知,季隽连忙上前几步,热情地握住如千真的双手不停摇晃。
“我一直想见到你们,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跟你们说!”
如千真被摇得头发晕:“什么事?”
闻言,季隽松手,挺直了腰杆:
“我就是红莲神女。”
满室寂静。
南天星率先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红莲神女?我都感觉不出来什么灵力波动,你别逗我了。”
季隽也不恼,认真地直视如千真的双眼:“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是愿意相信的。
尽管想这么回答,但如千真理不清自己的头绪,不愿草率下决定,人也变得三缄其口了起来。
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心境就变得奇异无比,如果说冥冥中有所注定的话,那么命运的丝线一定缠绕住了自己和眼前的季隽。
但是,为什么呢?
红莲神女会这么轻易送上门来吗?
而且确实如瑞德所说,感知不到灵力波动,也不像是瑞德那样有阵法掩饰。
这是临引布置好的假神女吗?
太多的问题存在了,如千真不敢遵从感情果断回答。
一直监视着卜都的黑察觉到了异常,解围道:“是季家独女,季隽吗?”
季隽惊喜万分:“是!辅佐官阁下竟然认识我!”
“几年前在下前来季镇处理公务,曾听令尊谈起,家中有一独女名为季隽,不成想有此等巧遇。”
南天星则没有半点喜悦相认的兴趣,从旁呛声道:
“我们的辅佐官真是好记性,就是听起来你也没亲眼见过季隽长什么样子,现在还不好说面前这位是真的季家大小姐还是假的吧?”
“听说季家唯一的宝贝女儿向来不见人,你不解释一下为什么出现在这儿?瞧瞧,身边还带了个傻大个?”
季隽一听顿时炸毛,瞪大了眼睛怒斥南天星:
“你真没礼貌!卜都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你都不了解别人,为什么就要用恶意去评价别人?”
“我出现在这里确实很奇怪,但是我也是没办法啊。”
“其实你们感觉不到我的灵力波动也和我会偷跑出来有关。”
季隽指了指窗外的狂风暴雨:“我的灵力都在雨里了。”
“啊?”
如千真本在细品“偷跑”二字,乍一听到灵力都在雨里,人都懵了。
季隽也知道此时匪夷所思,便细细道来:
“我身为季家唯一的女儿,从前似乎并没有继承父母的天赋,只作为一个无灵力的现界人出生长大。”
“父亲母亲担心即便季家家大业大也镇不住风言风语伤人,便将我藏在家中,不与旁人接触。”
“卜都是我出生的那一年流落到我家门前的孤儿,想着给我添一个玩伴便收养了他。可能是那年的大雪冻坏了他,卜都的反应比常人要慢一些,但是绝对忠心。”
“原本生活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了,父母不要求我冒生命危险用醒石觉醒灵力,只希望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成为我想成为的人,直到天灾来了——”
“陨石砸向我们季镇的守护阵时,我突然感知到了一股浩瀚的力量,激活了我对灵力的感知,我觉醒了。”
“但是,仅此而已,那股力量游走一圈,继而散入空中,离我而去。”
“很莫名其妙对吧?此后我就像是半灵界半现界的怪人,说我有灵力,但使用不了一点,说我没有灵力,我又能像正常的灵界人一样看到灵力波动。”
“我还知道,我确实有觉醒出来的灵力属性。”
“雨。”
“雨?不是水系灵力吗?”如千真问。
季隽摇了摇头:“不是,虽然有点相似,但我是雨系灵力者。”
如千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一言难尽。
雨系灵力者,世间少有,且是出了名的废柴能力。
毕竟顾名思义,雨系能力,只能控制雨水一类的天上之水,而范围更广的水,根本不在能力之内。
说得好听点,谈起雨系能力,避不开“广域灵能”和“顺应天时”;说难听点,招式发动速度慢、耗能高、看天吃饭。
天上要是万里无云,光是凝聚一片雨就已经要人老命了。
“雨系好好锻炼锻炼,也能成才,”如千真坚持鼓励式教育,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但灵界史上的红莲神女好像没有使用雨系灵能的记录?”
“是没有,雨好像只是我作为季隽的能力,属于红莲神女的火系灵力我能感觉到,可我想尽办法也碰不到它。”
好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得亏如千真三人接受能力都很强,不然一定会当场暴起,大批特批一番世风日下,小姑娘说谎都不打草稿了。
“你的意思是,你除了一个暂时不能用的雨系灵力,还有一个只揭开面纱的火系灵力,没有和雨系灵力一起神秘觉醒,现在亟待解决。”如千真努力地组织了一下措辞。
“对对对,”季隽感动得眼泪汪汪,“终于找到能理解我的处境还不把我当骗子的人了。”
“慢着,所以天上现在越下越大的暴雨,确实是你消散的灵力?”
南天星不加掩饰地打量起了面前的红莲神女嫌疑人一号。
“是,一开始还没这么异常,但是日复一日我们这里的云层越积越厚,从时不时的细雨下成了今天这种暴雨。”
季隽欲哭无泪:“明明是我的灵力,但我完全控制不了,天上的雨还追着我跑,我偷跑到哪儿,暴雨的中心就跟到哪儿,最近影响范围还越来越大了。”
卜都挪动着硕大的身躯递来一张纸,笨拙地安慰自己的好朋友。
“这样啊……”
如千真和黑交换了眼神,陷入沉思。
南天星独来独往雷厉风行惯了,一看在场的五个人里有四个人都拿不定主意,耽搁了自己的事谁来赔?
“别纠结了,我们现在就装作一个冒险小队,立刻去季家先确定咱们季大小姐的身份是真是假,然后再确定红莲神女的身份是真是假。”
“或者先确认红莲神女也行,你现在能做到的吧如千真?”
如千真眼睫颤动了两下,满脸抱歉的神情让南天星心中警铃大作:“现在可能不太行。”
趁南天星没说出任何话来,如千真又道:“总之我们就按照瑞德你说的,先一起去确认一下季隽的身份是真是假吧?你会觉得有点冒犯吗季隽?”
“不会,就是我们得快去快走,不然我们镇的排水系统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季隽摸了摸鼻尖,又不好意思地说,“还有就是我带着卜都是真偷跑出来的,之后对我父母的解释还得拜托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