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念着实被雪鸢气到了,耷拉着脸回到府上,看到门口立着的槐树一巴掌劈了上去,差点把槐树劈断。耿树上来戳他脑门:“这大树招你了?”
静念哼了声梗着脖子不说话。习武之人没那么些弯弯绕,生气了便是生气了。
“在哪儿受气啦?”耿叔年岁大,到底能体恤小辈的心思。
静念下巴朝清风的院子指了指:“那家的雪鸢说以后不许咱们去用饭。”
“.......”耿叔强忍着笑,定了半晌才道:“为哪般呢?”
“没说。”不说为哪般便如此,着实令人气恼:“倒不是奔那口吃的,虽说他们家饭好吃。”
“谁家饭好吃?”澜沧打外头回来,听到静念说话,便搭了一嘴。静念可算找到做主之人了,把适才的事儿原原本本跟他说了一遍。说完才想起什么似得说道:“大人,不会是您得罪三小姐了吧?”
这问题把澜沧问的一愣。若说得罪倒是没有,失礼似是有。今儿受丞相之邀在画舫与相府小姐对弈,看到三小姐和雪鸢打附近过。但因着距离远,并未特意招呼。
“走罢!咱们去看看。”澜沧拎着一个食盒子,是今儿下完棋打永安河过,看到留芳斋的五彩粽子,觉着好看,买回来给清风解馋的。总在人府上蹭吃蹭喝,来而不往非礼也。
清风在院里支了好几个灯笼,穿着一身短打扮,腰间拴着一条细带子,一脚踩在树上,双手拉着锯。那碎屑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鸢看到澜沧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清风抱歉的朝他笑笑。
澜沧把食盒子放到桌上:“适才路过留芳斋买了盒五彩粽子,说是有肉粽也有素粽。三小姐和雪鸢尝尝?”
清风抹了把额头的汗:“留芳斋的粽子属实一绝,多谢欧阳大人。”
“这是在做甚?”澜沧蹲下身去去看那些被清风锯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木头。
“当初出宋府出的急,喜欢的那副棋并未带出来。想着自己打一副棋。”
“.......”澜沧抬眼儿看清风不似在说笑,何况她向来认真,澜沧从未见她言而未行过。“这得打多久?”她家伙是倒是备齐了,一旁放着各式的锉刀、砂纸。
“三五日。”
“哦。”澜沧也好自己做东西,但他做的都是过日子必须要用的,比方墨块、毛笔,像三小姐这样,做些无关紧要的倒是没有过。他蹲在那看那些工具,倒是都有了,独独没有尺子。“三小姐做棋,是准备用眼睛量大小?”
清风噗嗤笑出了声:“被欧阳大人看出来啦,家里没有尺子...想着明日叫小七上街买。”
“那倒不用,我那有。”说罢回身叫静念跑趟腿取尺子,自己则留在这,接过清风的锯帮她忙。
清风看欧阳架势十足,忍不住夸他道:“欧阳大人倒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
澜沧正咬着后槽牙用力,听清风这样说便松了松劲儿回她:“打小日子清苦,母亲病弱,活计都要自己来做。”他说着经年往事,透着云淡风轻。清风的心却不知怎的,疼了一下。
澜沧却找到了乐趣:“自己打一副棋这念头果然是妙绝。感觉自己好些日子没对什么东西起过这样的兴致了。这几日下了职若是无事便来帮三小姐做棋,不会叨扰吧?”
清风摇摇头:“两个人做的快。”
“那便好。”澜沧的汗滴落到地上,清风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递到他面前。他接过帕子对清风笑了笑,那笑容,如何说呢?清风几岁的时候,曾养过一只小猫,那猫常在日光之下睡的香甜,若那时把手指放到它的额上轻轻摩挲,它便会睁眼朝你笑上一笑。那笑,与此刻的澜沧如出一辙。他的脸在灯笼摇曳中忽明忽暗,目光和煦神情专注,当真是一个极好的人。
清风收了收神,低头去磨她的棋子。二人直做到二更才收手。
第二日清风起来磨棋子,想起澜沧对此兴致甚浓,便收了手,转身去画扇面。
她出手快,到了傍晚,已画好四个扇面,晾干了叫雪鸢跑腿送到字画铺子,由孙掌柜代卖。洗了手想到欧阳澜沧下了职,兴许没有饭吃。饿着肚子做棋可不行,于是又让小七从小水池里捞条大鱼,开膛破肚做了清蒸鱼;清炒一个荷塘月色。又将之前自己与一个女子学制的卤肉切了一块儿。
澜沧心里念着做棋,下了朝直奔这里,进门闻到四溢的饭香,味蕾开始作祟。流着口水跟在灶旁,雪鸢看到他来了,站起身指着灶火:“劳烦欧阳大人啦,小的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吃食。”
澜沧挽起衣袖坐在灶前帮清风烧火,看清风将蒸好的鱼从锅内捞出,将鱼腹内之前装着的调味品拿出来,又摆上葱丝蒜片红椒,淋上一些豉油和醋,转身清干净锅里的水,开始烧热油。清风长在宋府,虽是三小姐,面子上的东西过得去,但下人们会看眼色,到她这里,该有的许多东西都没了。她每日清粥小菜的过,日子就了觉得无趣。再大些,便在自己的小院搭了小厨,自己动手做些寻常吃食。那会儿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逃出宋府自己立宅子,会做饭倒是省了不少银子,不然请个称心的厨娘,不知要多多少开支。
她的热油烧的开始冒烟,用勺子舀出,浇在蒸好的鱼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澜沧看着这一切,觉着自己的心肠软的要死。果然是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荷塘月色简单多了,食材入锅,翻炒几下。
端到院内,在廊檐下挂上两个灯笼,转身去找小七和雪鸢,发现他二人正跟静念在门口斗蝈蝈,斗性正浓,根本叫不动,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今儿只能咱们自己吃了,他们在斗蝈蝈,给他们留一些。”
澜沧答好,执筷看了清风一眼。清风的长相谈不上惊艳,眉眼温柔,极耐看。这会儿她耳垂上的耳坠在灯下晃了晃,发出温润的光。
丞相有心将爱女越溪许给澜沧,不带有一丝拉拢的意思,澜沧出身贫寒,没有根基,丞相单纯是看上了他人品靠得住,又才情极盛,越溪嫁与他不会有那些大宅子的烦忧。澜沧受丞相之邀见过越溪小姐,大体明白丞相的用意。
今日他思绪飘的有些远,清风的手在他眼前划过来又划过去,方回过神来。
“欧阳大人有心事?”
“倒不算心事,只是有一件事悬在那,不知该如何处置。”
“哦…”清风没有多问,塞了一小口米饭进口中。
“宋将军写信与我,要我帮三小姐留意亲事,说你父亲催的紧,虽说你立了宅子,但若在京城闹起来,怕是不好看。”
“是这事扰了欧阳大人清净吗?”这事清风是做过打算的,五月过去了,而今是六月,过了七月,便是与父亲的三月之约。到那时若是寻不到合适之人,父亲怕是会在京城那些纨绔中挑一个给她。清风这些日子收拾了细软,盘算了一番,若是到那时父亲逼的紧,她准备带着雪鸢小七去找三哥。
“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