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完美犯罪?不,你是无所遁形 第4章 认知问话

“那你可以试着走进单元门么？”周昀宁目光专注地看着诊疗椅上的人。

郁珊珊点了点头，脊背微躬，清秀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个谨慎的神态来。

在吴晓和周昀宁看不见的地方，不太明亮的橘色灯光垂在地面上，拢着细密的雨丝。

女人纤细单薄的身影试探着走进单元内，她的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霎那间，冷汗宛如小蛇，蜿蜒着从她的脊背流下来。

她不敢回头去看，只能颤抖着伸出手胡乱地按下叫梯键。

潮湿的夜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远处慢慢靠近，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抬起右手下意识地连连点上向上按钮，又用左手紧紧地攥着手机。

在原本黑色的屏幕上，幽蓝的光芒亮起的时候，“叮——！”的一声传来，电梯的轿厢终于来了。

郁珊珊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去，反手按下关闭键。

当两侧的金属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沉沉夜幕下，一道雪亮的闪电如蛛网般在厚重的云层中爬行，远处影影绰绰的楼群轮廓线隐隐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轰鸣的雷声滚滚而来，野猫凄厉的叫声夹杂在其中。

密闭的小空间内，突然响起的电话铃音瞬间绷紧了她的心脏，慌乱之下，她失手将手机掉落在轿厢内的地面上。

郁珊珊立刻蹲下身去，颤颤巍巍地摸索到它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珊珊……你在家么？——】

她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我……阿浩，我……】

躺在诊疗椅上的报案人呼吸频率开始变得快起来，豆大的汗滴开始爬满她的额头，顺着苍白的面孔滚落下来，她突然求助似的攥紧了右手，又似不够一般地挥舞起自己的左手。

“别害怕，郁小姐。别害怕……深呼吸……你是安全的。”

周昀宁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文件，伸出手握了过去：“你是安全的，你看一下，仔细的看一下，你站在电梯门口……那里很温暖，四下明亮，你可以回过身去，看一下现在是不是在下小雨……你很安全的……”

郁姗姗的眼球快速的颤动了几下，许久才吐出一口气，缓缓放下了自己的左手，喃喃地说道：“是……在下雨……我站在电梯中……”

“对……你站在电梯中……那很安全。”

周昀宁的语速也变得低沉而缓慢，像是一条流动的河。他飞快地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吴晓，示意咨询仍旧可以继续，“你站在缓缓上升的电梯中，正在接阿浩的电话，聊着开心的事情……”

“嗯，在接电话……”

郁姗姗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微微扬起唇角，“他说下周要休年假，带我去云寨玩儿，我们一直在讨论旅游计划……

“阿浩一直很照顾我……我们订好九月就去结婚。”

吴晓沉默的看着他们，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影响记忆恢复治疗的过程。这个时候一点儿多余的杂音都有可能扰乱到结果。但就目前而言周昀宁的进展与在警局取得的信息几乎一致，还没有突破。

“我感觉我很幸福……”

郁姗姗低低说道，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她微微皱起眉头，“阿浩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了，项目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然后我们就能去旅游了……

“我们这个单元电梯内的信号……一直不怎么好，阿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个很大的雷声过后我听不到阿浩的声音了，再次恢复通信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女人……”

再次来到关键的位置郁姗姗下意识闭上嘴，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眼球也在快速的震颤，她再次攥紧右手，像是在汲取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就在吴晓觉得这一次又会和前面几次一样前功尽弃时，郁姗姗开口了，大声喊道，“祥林小区……5栋11……救命！救救……”

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报案人从诊疗椅上直直的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半晌，她才侧过头来看着周昀宁和吴晓。胸口不住的起伏，眼睛里都是惊恐的神色，片刻后，她忽然软软的向后倒去。

周昀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头，将她轻轻地放倒在诊疗椅上，从一旁的藤椅上拿起薄毯，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青年转身看向吴晓，温和地说道：“她只是情绪上过于激动了，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谢谢，周博士。”

吴晓挂断和队里的电话：“这次真的非常感谢您，幸亏有您的帮助才能让郁女士想起来重要的信息。”

她迟疑了一下：“……我现在也要赶去现场，稍后的案情分析会上可能还会需要周博士您也参加。小宋等下会来接郁女士送她回去，在此之前要先麻烦您了。”

“没关系，不麻烦。”

周昀宁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上课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应该来得及。

他看着那道纤细笔挺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的木门后，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伸手从一叠文件的最下方抽出一个牛皮档案袋，拿出里面的记录。

第一页的患者信息中，贴着的照片的位置上，赫然就是吴晓。

周昀宁的目光落在上面，停顿片刻后，翻到下一页。在病因诊断那一栏中，看到了夹在里面的一封信。

师弟于泽安隽秀的笔锋行云流水，【吴晓警官于半年前参与‘血柩’连环杀手的案件侦查时，不幸落入到凶犯的手中，受尽了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但在最后幸运地存活下来。

【经过三个月的休养后，重新投入到了一线刑侦工作当中，她的表现十分完美，颇为正常，参与局里安排的心理疏导时也没有表现出抗拒和回避，甚至再次面对‘血柩’时也没有出现应激反应。

【但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并且以往所具有的习惯都发生了改变。

【我现在高度怀疑在她的身上出现了第二人格，并且是占据了主导位置。

【后续的接触中，我没有办法明确此人格的行为逻辑，思维动机，和道德认知的具体情况。

【市局希望可以查明吴晓警官是否真的出现‘解离性身份障碍’，如果出现，需要确定此人格是否能够继续胜任现有职务。

【并且能否由此入手，获取更多的‘血柩’凶手信息。】

周昀宁修长的手指从洁白的纸页摩挲而过，手机传来滴滴的提示音。

他移动目光，从亮起的屏幕上方看见一行最新的消息：【师兄，愿你今后在警队的工作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