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完美犯罪?不,你是无所遁形 第2章 苍穹之下

郁珊珊的右手从左臂上滑下来，与左手交叠拢在纸杯上：“昨天阿浩忙里偷闲地查了下吉城的天气预报，知道晚上会有雷阵雨，担心我晚归会淋雨感冒才打电话给我。”

“是这样么？”

吴晓却语气颇为冷静的反问道：“但通常来说带有这样预警性质的信息，都应该提前告知对方才对。比如我同事的妻子，会连看几天的天气预报情况，提醒值班的丈夫注意安全。

“按照你的说法，你的男朋友阿浩如果是因为担心你淋雨感冒才在半夜打电话给你的话，从时间上来说会不会太迟了？”

郁珊珊闻言怔忪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解释说道：“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阿浩怕白天打电话会影响我的工作，所以一般都是在晚上联系我。”

女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对方，但报案人却始终微垂着头，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

“好。”吴晓抬了下手，做了个继续的手势，“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后……我在单元门口接起电话，等了几分钟后……电梯就来了。”

郁姗姗的声音低下去，她盯着面前的水杯，纤细的手指又用力抓上左臂，力量大到骨节都开始泛白：“电梯里的信号不好，信号不好……在下雨……”

“……信号不好……”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也愈加苍白，忽然伸出双手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撕扯起来，“信号不好……我……我……”

“郁女士！冷静下来！不要怕！不要害怕！”

吴晓快步走到失去理智的郁姗姗身边，用力按住她的双臂，避免她在接着伤害到自己，“不要怕，深呼吸，郁女士深呼吸！冷静下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又迅速反应过来的记录员和闻声匆匆赶来的同事们一起加入到了帮忙安抚情绪激动报案人的阵列当中。

年轻的女警知道这是问询的极限了，再这样问下去也毫无意义。当时在派出所的时候就是卡在了这一步，但从郁珊珊的口中问出更多的案件信息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吴晓眯起眼睛，突然想到前段时间她出院投入工作前，老局长和她之间的一场谈话。

【现在的犯人都变得狡猾了，有一些案子已经没有办法只用单一方法解决了。省里希望我们可以研究出新的办案方式，用只是以询问证人，勘验现场，检查物理痕迹为主的传统刑侦手段融合吸收以心理研究为主的行为分析，动机研判的现代手段，结合两者之间的优点，弥补两者之间的缺点，让它们相辅相成，在大案、要案以及疑难案件中发挥出更多更好的作用。

【阿晓，你们轻人学东西快，脑筋也比我们这些老头子灵活，好好干。

【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他失望。】

女警垂下头注视着眼前面色苍白却已逐渐平静下来的报案人，轻声说道：“郁女士，不要自责和害怕，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误造成的。你不记得当时的电话内容，只是因为出于严重的恐惧情绪而忘记了它，但这是大脑对你的本能保护，让你不至于在当前崩溃。

“但它确实也没有办法来缓解你的自责心理。”

她得语气透出一种感同身受的诚挚：“不过我有一位同事可以在安全的情况下帮助你想起这一切，解决你的这种痛苦，郁女士，你愿意试一下么？”

郁珊珊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微微仰起头看过来。

片刻后，她吸了吸鼻子，坚定的点了下头：“我想要想起来，不光是为了其他人，也是为了我自己以后可以平静的生活，在夜晚可以安然入睡。”

吴晓抬起手，拍了拍对方单薄的肩膀，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你会的。”

她用眼神示意记录员留在原地看护郁珊珊后，才转身走出了会议室，在寂静又略微暗淡的走廊里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电子忙音过后，一道带着明显睡意的沙哑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您好，周昀宁。”

凌晨四点半，扰人清梦的吴晓多少也产生了些许歉意：“抱歉，周博士，我是南阳分局刑侦大队的吴晓。我们有一位重要的报案人因为心理原因忘记了案件的相关线索，您今天有时间给她做一下记忆恢复治疗么？”

那边没有马上说话，只能听见纸张快速翻动的“哗啦啦”的声响。

吴晓垂下眼睛，安静而又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那个沙哑又带着几分儒雅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看了一下行程安排，今天九点到十点之间，我有空，你们可以来我在行为研究基地的办公室。”

“非常感谢，周博士。也非常抱歉，打扰到了您的休息。”

吴晓转头看向握着纸杯发呆的郁珊珊，快速说道：“我们会准时到达的。”

“客气了，吴警官。”那边没在客套，直接挂断了电话。

吴晓站在原地，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睛。

窗外传来欢快的鸟鸣，雷阵雨也已经停了，遥远的天幕下，曦光乍现。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金属表盘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五点。她没有马上回去会议室，反而走进了不远处的电梯，下到了一楼，来到接待大厅，向外走去。

一旁的24小时值班室仍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几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正在和值班的民警七嘴八舌的吵嚷些什么，其中一个突然指着屏幕大声喊道：“就是这个男的摸我姐妹！被我们抓现行还不承认！他个臭——”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哭闹不休的小孩子走了进来，与她擦肩而过，高声说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在路上捡了个孩子！我这还着急要去开店呢！你们快来处理一下！”

而走廊最里面一只手被拷在金属制长条椅上的青年抱着刚来不久的小辅警的大腿嚎啕大哭：“哥！你说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就狠心不跟我好了！”

吴晓快步走出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拿出手机，调出日历APP，在上添加了一条日程。

与之前所有的内容一样，那上面只有一个比前一天多一的数字。

【178】

这是她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百七十八天，她早已从最初的惊慌不适中挣脱出来。

吴晓平静地看向分局门口已经出摊的早餐店。浅褐色的瞳孔映出袅袅而升的白烟，空气中依稀传来油脂温暖的香气。

这是城市当中最先苏醒的烟火气，而这又与她原本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