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天搀扶着蓝招娣到了药房门口。
说是药房,实在简朴,连个像样的招牌也没有。
门口趴着只花狸猫,简陋的玻璃柜台里,七零八落的摆放着些常用药,扑面而来的中药味,仿佛在呐喊着,这里是个药店而不是杂货铺。
柜台后面坐着个穿着大褂的白发胖老头,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看报纸。
听见动静,胖老头抬头看过来,单手拉下老花镜,盯着着门口的两个小孩儿:“又跟人打架了。”
看来,是蓝招娣的熟人。
“意外。”蓝招娣说着,拉着闻一天就像进自己家一样,坐在柜台面前的凳子上。
胖老头轻车驾熟的掏出一瓶酒精,扯了些纱布,从身后嵌在墙上的木柜中掏了些三七,麻利的捣成粉。
“手拿开我瞧瞧。”说着胖老头走到了她的身边,将鼻梁上的老花镜挰了挰,垂头观察她头上的伤口,“哟,脑袋挺硬,流了这么多血,都没见着窟窿。”
“那是,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练过铁头功的。”语气轻松,满嘴调侃。
一旁的闻一天见状,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大问题,他挪开目光,瞧见一旁柜台上的电话:“您好,我能打个电话吗?”
“五毛一打。”胖老头看都未看他一眼,手没停下的给蓝招娣处理伤口。
闻一天点了点头,从书包隔层里掏出钱包:“她的医药费多少,我一起给了。”
这时,胖老头才扭过头来,正眼瞧着他,厚重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你开的瓢?”
语气沉沉,不似刚刚那般平和。
闻一天一愣,摇了摇头,听出了他话里的质问:“她为了帮我受伤的。”
胖老头阴阳怪气的‘呵’了一声,扭过脸低头瞧这蓝招娣:“哟,英雄救美啊你?”
蓝招娣嘶了一声:“这小子一看就不能打,我脑袋硬,一板砖拍下来,窟窿都没有,这要是拍在他脑袋上,怕不只一个窟窿。”
胖老头扭过脸,瞧了他一眼:“那确实该你出钱,一起五十。”
闻一天还没说话,蓝招娣先开口说话:“嘿,马大夫,你可真是个奸商,就这么点儿三七粉儿,你收五十,你怎么不去抢啊。”
胖老头被她的话堵的一噎,看看她,又瞧瞧立在一旁的闻一天:“嘿,你这孩子,就这点儿三七粉,你还指望着能痊愈啊。”
蓝招娣还有话要说,被闻一天适时制止:“马大夫,你多开些药,多少钱,都我付。”
胖老头迷眼一笑,瞧着和蔼慈祥:“你这小孩儿不错,我瞧的起你。你先打电话,等会儿我一起算账。”
得到允许,闻一天给阿明打了个电话,简要的说明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后,想着他们二人还没吃早饭,给蓝招娣打了声招呼后,拿着钱包上街买早点。
等他提着豆浆油条小笼包回来到药房的时候,胖老头已经帮蓝招娣处理好伤口,在她脑门儿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她正顶着带有蝴蝶结的绷带,坐在凳子上撸着狸花猫。
一点点橘色的晨光洒在她和花狸猫的身上,暖暖的就像一幅画。
这胖老头也太少女心了吧。
蓝招娣见到来人,像是个等待家长接送上下学的小孩儿,朝他奔了过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头上的蝴蝶结,见怪不怪的解释着:“马大夫特爱打蝴蝶结,别跟看稀奇似的,快吃早点吧。”
说着,两人分吃着那些早餐,马大夫又坐回到他之前的位子,戴着老花镜眯眼看报纸,时不时瞄一眼对面的俩小孩儿,男孩儿吃相斯文,跟副画儿似的,令人赏心悦目。
转过眼来,眉头不由一皱,就见着蓝招娣顶着个蝴蝶结绷带,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画面实在欣赏不来。
胖老头摇了摇头,扭脸继续看自己手中的报纸。
两人吃完,胖老头给她打包药的时候,蓝招娣开口要了瓶红花油:“天哥,你把衣服掀起来,我帮你用红花油揉揉,我手法不错。”
胖老头点了点头:“这个我可以证明。她久病成医,推拿的手法,跟我学的。”
闻一天扭捏的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蓝招娣闻言,朝着他受伤的地方拍了过去,闻一天猝不及防的闷哼一声差点叫出来。
扭脸怒视着她。
“你就别逞强了,你要是害羞,就让别人马大夫帮你揉吧,这淤血要是不推开,很难受的。”
闻一天的那点小别扭被她毫不留情的戳破,脸上不由的泛起一丝红晕:“不用了,我家里有药。”
“这身上的伤得及时处理,不然受罪的还是你自己的。”蓝招娣苦口婆心的说着。
“我没事。”闻一天倔强的拒绝。
蓝招娣无奈,只好将红花油放塞进他的书包里:“那你收好,记得擦啊。”
闻一天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阿明开着车赶过来,虽然闻一天有简单的说过这里的情况,但瞧见头上绑着绷带的,身上溅血的蓝招娣后,明显的愣了一下。
阿明望着闻一天:“不去医院吗?”
闻一天扭过头来:“你去医院吗?”
蓝招娣摇了摇头,有点头晕……
“那就走吧。”说着,闻一天拎着她的书包,和阿明默契的往外走。
蓝招娣立在药房门口,愣住。
闻一天见着人没跟上来,扭过头来,疑惑的望着她。
“我们现在去哪儿?”蓝招娣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发出疑问。
“回家,怎么,你要去学校?”
蓝招娣本想摇头,想到刚刚的那阵晕眩劲儿,默默的跟了上去:“学校我是不想去,但是……我也不想回家。”
闻一天扭头瞧了一眼身侧的人,脑袋缠着绷带,脸上还有些未清理干净的血迹,身上也脏兮兮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怪可怜的,这副模样,以她大伯母的脾气,免不了一顿责罚。
“去我那儿吧。”
蓝招娣眨巴了下双眼,确定闻一天不似开玩笑后,点了点头,跟在闻一天的身后,上了阿明的车。
上车后,闻一天一直盯着车外似乎在想事情,蓝招娣瞄了他一眼,也将头扭向了车窗外,看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天哥,我就不去你家里吧,你就把我丢在路边。”
闻一天扭过头来,蹙着眉头不解的望着她不说话,大有不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就不停车的阵势。
迫于压力,蓝招娣将眼神扭开,瞧了一眼前面开车的阿明,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说到:“天哥,对不起。”
闻一天:“你不用道歉,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我要是不叫你帮我送牛奶,你会遇到黄毛?不遇到黄毛,你会受伤?”蓝招娣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将黄毛大卸八块。
“牛奶是我自己要送的,即使今天不碰到,早晚有一天会碰到。这一架早晚都要打,你不可能时时刻刻会跟在我身边。”闻一天平淡的说着。
蓝招娣见着他不痛不痒,心里快急死,心直口快的说到:“黄毛那个王八蛋,只会捏软蛋,天哥,你放心,这仇,我一定帮你报。”
阿明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声不出的坐在前面,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开车机器
听到这儿,阿明实在是忍不住的嗤笑一声。
后排的两人同时望了过去。蓝招娣自知是说错了话,尴尬的瞄了一眼身侧的闻一天。
“停车。”闻一天脸黑地说到。
蓝招娣站在马路边儿上,懊悔地盯了绝尘而去汽车,一阵头晕,无奈的捂着头,蹲了下来,心烦意乱。
有点儿小心眼!
“就这样把受伤的小姑娘丢在马路边上?”阿明缓慢的驾驶着车,通过后车镜盯着后排望向窗外的阿明。
“她自己要下车的。”男孩无动于衷的望着车窗外。
阿明又将目光移到后车镜上,瞧着女孩的捂着头突然蹲下,可怜兮兮的:“好像哭了。”
岿然不动的男孩终于扭过头,通过后车玻璃,瞧着马路边上的身影,蹲了下来,一手捂在脸上,小小身影缩成了一团,想起她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有点内疚。
“停车。”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阿明一脚刹车就将车停在马路边上。
蓝招娣捂着头缓了一会儿,扭过头,就见着绝尘而去的车,停在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向她走来,见着人不断靠近,她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咧开,蹲在路边儿,仰着头,冲着他傻笑。
闻一天见着人没哭,还舔着脸在哪儿傻笑,没觉得生气,竟然松了一口气。
“你蹲地上干嘛?”
虽然语气冷酷,言语里的关心却掩饰不住,似示弱一般,蓝招娣有气无力的答:“有点儿晕。”
“上车,送你回家。”闻一天将手伸了过去。
蓝招娣借力站了起来,委屈巴拉的望着他:“我不想回家。”
“送你回家,跟我回家,你自己选一个。”
“跟你回家。”
两人带伤回家,免不了被俩老人关心一番。
尤其是伤势严重的蓝招娣,内心煎熬的多次向闻一天发出请求。
后来见着她实在苦恼,闻一天发善心的帮她打发了老爷子和刘婶儿的关怀:“她现在头晕,让她上楼躺会儿。”
蓝招娣跟在闻一天的身后,逃似的上了二楼,在她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这样的关心让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