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节制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开幕

43.

台下的众生各怀心事，台上的众人也各有打算。

阿默尔站在前台的幕后几眼扫过活动的流程报告，一边批复着下面上报给庸碌之庭的文件，一边回顾着“掠夺位”给他的课题内容。

他感应着帝国防御法阵的灵性脉络，意识随着帝国防御法阵流淌过整个神圣拜伦斯帝国，物质界尽头的“虚烬之河”与他隔着帝国防御法阵和两界屏障遥遥相望，徘徊在“虚幻”化身之中的构想界生灵和帝国内的芸芸众生一起进入他的视野，并在“节制”的权能引导下，过滤、分解、组合成适用于“生时容器”的信息。

他借此观测着整个神圣拜伦斯帝国，和“忏悔位”依耶塔娜一起维持着人类帝国的灵性防御体系。

他是将要灭绝神秘的毁灭者，也是接受众生索取的施舍者。他看着眼前激动忐忑的人群，看着这里之外的人们，苦难、喜悦、悲恸、憎恨，纷繁的情感如雨水般汇入容器之内，发出叮咚的响声。

西迪就沉浸在这古怪的幽静之中，懒洋洋地说道：“亲爱的，不是我要说你。有时候你真该放松放松，休息一下，多考虑考虑人类的心情。”

他徜徉在容器之中，刻意幻化出来的肢体舒展到了极点。自荣光教会解除了给蒙蒂利亚的限制之后，“生时容器”的力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解放，得益于“王印”的被迫配合，“节制”的力量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重新回到了“权柄”的阶层，除无法完全吸收同阶层的灵性核心之外，阿默尔持有的权能已经不下于任何一个构想界诸天统治者或者物质界的三大权柄化身。

这正是“节制”为应蒙蒂利亚家族的约定，选择“生时容器”作为残缺本源的载体的原因。

生发座处理帝国防御法阵的信息尚且要荣光教会的圣物“臆想沙盘”和大半职工昼夜颠倒地不懈工作，而到了阿默尔的手里，丰富的经验，可怕的能力，他一个人就能够应付解决所有问题。这直接解放了半个生发座。

西迪叹气道：“亲爱的，并不是谁都能和你一样在万事万物中收获与痛苦等同的快乐，得到与空虚同价的充实。什么事情对你来说都没有差别。但智慧生物总是有极限的，尤其是物质界的生灵，他们的身体组成掺杂着‘天空’、‘尘埃’和‘海洋’的灵性，即便登上了超凡阶级，依旧不能够脱离‘真实’给予的上限。你工作的时候拿‘至高赞美位’的强度作为参照，让自己的事务和依耶塔娜对齐，难道你崩溃的时候也要拿人类作为参照，和他们一起崩溃吗？”

“那不可能。”阿默尔处理着汇入“容器”的信息，说道，“‘节制’的权能不会让我陷入完全崩溃。”

“是，”西迪说，“它既不会让你陷入崩溃，也不会让你达成绝对的完整统一。所以，即便你失去了一半的权柄，你依旧是你自己。”

阿默尔应了一声。

“就算把工作放到一边，去进行享乐，其中的快乐也会被我的权能所影响。”阿默尔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的行为动机主要来源于他者，而你的欲.望源头则来自你自身。你在进行享乐的时候，行为是具有目的性的。我在实现他者的祈愿时，行动也具有明确方向的。为此你做什么都可以，为此我做什么选择都正常。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个事实。”

“啊，”“色.欲之王”摇晃着的触肢陡然一僵，然后它紧紧的缩了缩，声音里便浸满了感动又无奈的水汽，湿润黏腻到渗透人的皮囊，“喜欢，我当然喜欢。亲爱的，你的什么我不喜欢呢？我爱你的一切，爱你给我的一切。”

他故作深情道：“我只是总忍不住要奢求你多感受我一分，奢望你能从我这里多得到一分，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你亲身感受到世人给你的爱和憎恨——如果没有它们，怎么能体现出我感情的纯粹和真挚呢？”

短暂的愉悦瞬息而逝，“节制”难得地顺从了刹那的欢愉，在它们彻底淹没于“节制”权能积存的残余物前，阿默尔笑了笑。

“那你现在感受到了吗？”

西迪哑然片刻，正要回答，却被梅尔维尔引来的西娅·罗布拉·斯利奇抢先了一步。

“天空”的化身步履从容，话语直接覆盖了“色.欲之王”得意的声音。

西娅·罗布拉·斯利奇说：“我很高兴，节制位大人。我很高兴能够参加这次活动，能亲耳听您来讲述这个世界的历史，见您用荣光教会的方法，以人类的意愿来解构底层规则，向无知者阐述世界的真理——用‘人’的身份来告诉人类，这个世界没有神。”

荣光教会既要公开神秘，又要保证社会的正常运转，他们想要人民将“灵性”当成新的知识吸收，又不想要群众将超凡阶级抬到过高的位置上去，要走的第一步就是消除神的权威。神圣拜伦斯帝国禁止个人崇拜和宗教崇拜已经五十余年，至高赞美位自行削弱自身的超凡能力对凡俗社会的影响耗时更久。

他们之前已经有了成熟的保密手段，譬如当今社会能够流行的讽刺帝国当政者年龄过大的诸多媒体新闻，其中大部分的活跃流通也有他们的刻意纵容和默许在，这也是荣光教会对外宣布至高赞美位迭代换人的环节之一。

虽然教会的至高者们是依照自身能力到达了现在的位置，但对于荣光教会之外的存在来说——他们并不知道神秘和超凡阶级的能为，在他们的意识里，“至高赞美位”只是荣光教会最高权力层，有权参加国家政策的制定，是这个国家里地位最高的存在。因为教会的特殊性，他们的换届属于保密信息，其头衔和人员更替虽然会由常务会议公开，但是流程却不对外公示。拿永恒座的首席“忏悔位”依耶塔娜来举例，永恒的圣行者出生于神圣拜伦斯帝国建国之前，寿命六七千载，在帝国行走数千年，但对神圣拜伦斯帝国的人民群众来说，这一任“忏悔位”沙弗斯七世成为永恒座的首席才不过四十年。

依耶塔娜认为，长生者的统治对于帝国的人民来说是一个堪比噩梦的笑话。一旦人民发现他们敬畏的对象从超人一等的同类变成遥不可及的神，他们就会因为这种落差陷入崩溃，让整个社会步入混乱的深渊。“忏悔位”的想法固然偏激，但这也是荣光教会必须要面对处理的问题。

“掠夺位”推广灵性教育，一方面是为了让群众得到自保的能力和手段，一方面也是为了将教会的信息逐层公开，以此拉近“灵知者”和普通人的距离。他们既要控制各大权柄对于“物质界”和人类社会的污染，要减少人类接触危险、被危险引诱的可能，又要让人类习惯这些危险的存在。

这个重担已经拖住了教会前进的步伐千年之久，如今帝国的科技、文化、思想教育、经济发展，都是这未能解决的问题的结晶。它们是畸形的成果，是扭曲的现实，是荣光教会自己的地狱。

——话虽如此，所有存在都等着看人类的笑话。

但因为荣光教会的能力，因为“二十一至高赞美位”足以影响整个多元宇宙运转的无上伟力，所有存在也都成了这个笑话的一环。

阿默尔听见了西娅·罗布拉·斯利奇的话。他慢慢地转过身，看了一眼落后了西娅半步的梅尔维尔，向自家外甥微微颔首，然后安然自若地对满口挑衅的“天空”做出回答。

“我也很高兴你会代表‘荣光位’来到这里，圣西娅公爵大人。我代表教会，感谢你作为光明座的使者，帝国的继承人，来肯定群众追求力量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