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从噩梦中挣脱后,坐了起来,望向窗外,阳光撒落在雪地上,一片金黄。
看这天色似乎是快要到了午时。
裴昭突然想起昨日交代楚庭轩的事,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后,才走出房屋。
他看见一个少女屹立在流苏树下,肩上和头上多多少少有些未融化的细雪。
少女扎着高马尾,刘海被寒风吹起,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那双眼睛如同秋水一般清澈透明,睫毛浓密纤长,微抿的嘴唇透露着一丝倔强的味道。
裴昭心中一动,缓步走近少女,但他并没有关切询问少女在风雪中等待的感想,而是淡淡的问道:"等了多久?"
“大约四个时辰。”少女回答道。
“既如此为何不敲门询问?”
“怕扰到仙尊。”
裴昭也是没想到这个少女会如此倔强的等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陆慕灵。”陆慕灵回答道。
“可愿成为我座下弟子?”
陆慕灵想都没想直接给裴昭鞠躬来了个标准的拜师礼,与温衍不同,她比温衍早被裴昭捡回灵阳派,有其他前辈教过她基本礼仪和法术。
“弟子陆慕灵,拜见师尊。”
“嗯,随我进屋吧。”
这时有个头发散落在肩上,穿着淡蓝色长袍的少年走了进来。
“师尊……”温衍有些不知所措的叫了一声裴昭。
裴昭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披着头发,但那双丹凤眼却如星辰一般闪耀,丝毫没有掩盖住少年的英气。
温衍虽然从五岁那年就开始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但他的个子却不比同龄人矮,以至于他走到比他大一岁的陆慕灵身旁时还比她高一个头。
“你为何不束起头发再来找我?”裴昭看着眼前的温衍有些头疼。
在心里吐槽:吊儿郎当的像什么话。
“师尊,我……我忘记该如何束发了……”温衍有些羞愧难当,他长这么大居然连束发都不会。
裴昭怔住,也难怪当初在山下捡到他时,头发散落着。
温衍从五岁开始出逃,稚子一般的年纪连如何束发都来不及学会就先学会如何逃亡了。
“那你们俩一同随我到屋里来,现在是冬日就算有太阳,外边也难免会有些冷,先进来再说吧。”裴昭说着把两个小孩领进自己的屋里。
裴昭先是让两人坐在椅子上,随后他将陆慕灵束好的头发散掉,因为陆慕灵在外头站久了,头发有着雪,但此刻的那些雪却已融化,这使得她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
裴昭细心为她擦拭着头发,又使了些小法术烘干,然后再为她束起头发。
一旁的温衍不知为何有些心情不太好,于是撇了撇嘴道:“师尊我也要!我也要!”
裴昭没有说话,这让温衍有些失落。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轻柔的抚摸,他抬起头看去,就看见裴昭一脸认真地替自己束发。
这种感觉让温衍浑身一颤,心里流过一股温暖。
“别抬头,不然我会扎不好的。”裴昭低沉的声音传来,温衍马上就坐好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他为温衍束了一个高马尾后,从手中变出一个白色的发冠戴在了温衍的头上。
“好了,站起来让为师看看。”说完温衍乖乖的站了起来。
裴昭看着眼前扎着高马尾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少年的那双凤目清澈透亮,望向自己时,总会给自己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温衍见裴昭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以为是自己丑到师尊了于是有些怯怯道:“师尊……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啊……?”
裴昭这才回过神,自己居然盯着自己的徒弟有些微微失神,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好羞耻……
“师尊你怎么了?怎么脸红了?”温衍不明所以。
这却让裴昭更加觉得难堪了,于是掩饰性的干咳几声道:“咳……咳咳……为师无碍,你……”
裴昭想要跟温衍说“不不不,很好看,一点都不丑。”可是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总感觉这样有点怪怪的。
于是改口成“甚好。”
温衍这回不知道裴昭是在夸他好还是在夸自己绑得好了。
“你们两个既已入我门下,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
“我这里其实规矩也没有那么繁琐,就两个。一是无事不得入我院子,除非我的传唤,或者有要是要与我商量。二是我座下弟子不可滥杀无辜,不可与恶人同流合污。”
“若你们两个触犯第二条规矩,我一定亲自惩罚且逐出师门。”
陆慕灵率先开口:“是,师尊,弟子一定谨记在心。”
温衍有样学样也复述了一遍陆慕灵的话。
“好了,今日你们先去门派中的学堂,学些基础知识吧,明日辰时到七杀台来我找我。”交代了必要事项后,裴昭便将两人打发了出去。
路上,两人一直沉默。
陆慕灵:“……”
温衍:“……”
陆慕灵终是忍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
“我叫温衍,今年十四。”
“比我小啊,那你叫我声师姐,我罩你啊。”陆慕灵大大咧咧的笑着。
温衍似乎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好相处,毕竟刚才在师尊面前她俨然一副高冷不近人情的模样。
“师姐好。”温衍叫道。
“诶真乖,不过你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高了我一个头诶!”
“……”温衍被戳到伤口,脸色有点难看。
陆慕灵看到后,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啊……对不起啊是我口无遮拦我的错。”
“没事师姐。对了!师姐我才刚来这一天你能不能学堂结束后带我看一下这里?”温衍想到了裴昭说的七杀台。
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行啊,没问题,但我们两个还是快去学堂吧,不然就要迟到了!”说完陆慕灵拉着温衍狂奔到了天枢殿。
天枢殿里开办的学堂是灵阳派私设的,里面专门教些关于修真界的历史,还有习道的方法知识,当然还有教写字和一些生活技巧的。
本来天枢殿的学堂还没有教生活技巧这项课程的,都是因为裴昭捡回来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流浪的缺乏生活常识的,为此楚庭轩专门设立了这个学科。
学堂内有许多学科,想学哪一科就去哪一科学,每一科都有专门的长老来教。
温衍都不需要犹豫去学哪科,直接就奔向了关于生活的。
于是他就和陆慕灵约定下了学堂后在天枢殿门口见。
裴昭将两人谴走后也没闲着,转身就来到了人界与鬼界的交界处落魂泽。
落魂泽顾名思义就是许多鬼魂在此栖落,因此这里阴气森森,鬼魅之气及重,若不是裴昭早已是宗师之上的实力,保不齐会被这里的恶魂侵蚀。
突然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过来。
“裴昭,你怎么又来了?”
“玉泽,距离鬼界之门大开还有多久?”裴昭道。
“大概快了还有四年。”宋玉泽叹了口气。
“你在此守了那么久半张脸都被这里的阴气侵蚀了。”裴昭看着眼前摘下黑色斗篷的宋玉泽。
宋玉泽的半张脸都已经溃烂变形,只剩下了一个黑色的骷髅骨架,而另外半边脸却白皙如玉,只是皮肤有些泛青,显然是被鬼气侵蚀的缘故。
“你的脸……”裴昭没有继续说下去。
“守护这里是我们紫霄峰每一代掌门的使命,只要我还可以撑得住,我就不希望下一代也来受这个苦。”
裴昭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恐怖的面容,哪里还能联想到宋玉泽当年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
“对了,楚庭轩他……”宋玉泽有些不放心。
“你若真这么不放心他为何不去看看他?”裴昭冷冷道。
“我怕我这样吓到他,况且当年一别,我也不知该以什么理由再去看看他了。”
“我走了,保重。”裴昭转身离去。
他走后,宋玉泽不由的感叹物是人非,在裴昭身上也看不到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而且裴昭似乎也变得少言寡语,冷冷淡淡的样子。
“喂!温衍!我在这!”陆慕灵朝人群中的温衍挥了挥手。
温衍一路小跑到陆慕灵身旁,接着陆慕灵就开始带着他在灵阳派里乱逛。
虽然说她才来灵阳派一年,可是该了解的她都了解了,灵阳派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她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所以带着温衍在灵阳派转悠完全没问题。
“师姐七杀台在哪?那是个什么地方?”温衍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个演武台,就比如有些法术威力比较大,如果在人多,到处都是房屋的地方练习的话,灵阳派早被拆了。”
说着陆慕灵直接带着温衍来到了七杀台。
七杀台是整个灵阳派占地最广的地方,上面有几个用木头做的傀儡雕像,专门提供给平时来练习的弟子们,但是要用特定的咒语这傀儡雕像才会动。
除此之外七杀台还摆着各种各样的武器。
七杀台的位置在偌大的灵阳派里是最偏僻的地方,因此那里很少有人,所以弟子们在练功时就不会担心伤害到他人。
与七杀台有相同作用的是离合台,但离合台位置不偏,所以大多数人选择在离合台练。
两人看了一会儿就到白玉堂吃晚饭。
晚饭过后,两人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温衍回到屋子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外袍,头发散落在肩上的男人站在他房间的门外。
男人转身看向温衍。
“师尊?”
“我忘记了你刚来灵阳派,七杀台你可能不懂在哪……所以为师想着明日辰时你与我一同前去。”
本来温衍想说陆师姐已经带他去过了,他知道该怎么走。可这时对上裴昭那双桃花目,竟鬼使神差的撒了慌。
“好啊谢谢师尊,那我明日去找你。”
“嗯,夜深了,早些休息。”
裴昭走后,温衍立马回到屋内关上了门,心也因为刚才的谎言快速跳动着,脸上更是绯红一片。
他脑子混乱一片,他干嘛要撒谎啊?这有什么好撒谎的?他难道想多和师尊待一会儿?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闭上双眼就是师尊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