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徒儿,为师知你受伤。白日多有不便,这会儿才偷溜过来。”
女修听了,喜极而泣道:“师父,我这就开门。”
她边说,边从榻上爬下来。
与此同时,嬴仲景卧房的禁制被人破开,一个男人蹑手蹑脚溜进去。
在男人破开禁制的那一刻,嬴仲景就已睁开双眼。
男人一掌朝床榻劈去,床幔中忽然探出一只手掌,与男人手掌相接。男人后退一步,又拔剑刺过。
嬴仲景随手从藏宝袋抓出一件兵器,与男人打起来。二人一照面,他便认出此人是那名姓张的男修。
他取出的是把石斧,此斧是用罗刹山上某种奇石所制。为隐藏身份,趁手法器他一概不用。这把石斧威力无比,几招就砍断了男人的宝剑。
男人大败而逃。嬴仲景还欲追上去,听到打斗声的羊戎二人已推门而入。
羊戎瞥嬴仲景一眼,“道友无事便好,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是住在隔壁那户人家的张姓男修。”嬴仲景顿了顿,“我要去看看,二位随意。”
嬴仲景脚尖一点,轻轻跃上屋檐,落到隔壁院中。身后的崔白龙和羊戎跟过来,三人一起推开那对夫妇的房门,房中空无一人。
崔白龙看到站在院中的姜泠月,问:“他们逃了?”
姜泠月道:“是。”
谁也不知道另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会在什么时候出手,只能等天亮后再寻找逃跑的张氏夫妇。
天亮时,又一声女子凄惨的哭声传遍小村,众人见怪不怪。
嬴仲景是第二个到场的。他过来时,公孙夫人已经到了,冷眼看着大青小青抱着那人哭泣。
他瞳孔陡然微颤,死的是赵宫主。前头还与公孙夫人拌嘴,脾气火爆的那个赵宫主,就这么轻易被杀死了。
孔八茂和刘不尽一前一后过来,看到赵宫主,不约而同看向公孙夫人。
姜泠月走过来,头一个看嬴仲景,二人对视一眼,姜泠月侧过脸。
师父这反应,是猜不准赵宫主为何人所杀?嬴仲景垂头看向赵宫主的胸口,这一拳下去,几近将赵宫主身体砸成两半。
人到齐了,刘不尽道:“啧啧,此人怕是与赵宫主仇深似海。公孙夫人,你说是吗?”
公孙夫人黛眉紧皱,冷哼一声。
刘不尽不屑道:“本人知道以夫人灵力,要想轻易杀死赵宫主绝非易事。一个不行,两个呢?”
公孙夫人长剑出鞘,森然道:“刘不尽,你倒是说说,本夫人与谁合谋。”
刘不尽眼神往孔八茂与崔白龙身上瞟,孔八茂不甚在意,崔白龙可忍不了此种小人的污蔑。
他当即道:“公孙夫人,既然刘宗主这么说,不如你我现在就合力杀了他。”
公孙夫人笑道:“剑仙这话本夫人爱听。”
刘不尽瞧这二人要动真格,立即道:“二位息怒。前路漫漫,各位还需要我出一份力,要杀我拿到天书不迟。”
本来他也只是挑拨一下,好叫众人排挤那二人,这般他刘不尽才有机会争夺峰顶的宝物。谁不知道玄云子众多宝物里,最珍贵的便是聚宝葫芦与天书心经。
“够了。”战青阳忍住怒气,厉声道,“才第一关,各位就这么按捺不住。我们若不一条心,根本到不了山顶。战某今日放话,谁再不分恩怨杀人,我就废了谁,灭了他师门传承。”
战青阳先看铁追风,又看人群中一个佛修,道:“青徽道友,了无大师,望二位与我同心。”
铁追风点头回应:“在下也不希望出事。”
要不是战青阳点名,谁都没注意过那个佛修,此人年约四十岁,面容枯槁,相貌平平。但了无大师的名讳,还是有不少人知道。
他是三大佛宗里戒嗔崖的长老,戒嗔崖弟子从不出世,不知了无怎么隐藏身份跑到这秘境。
了无双手合十,朝战青阳躬身。
战青阳这才松口气,继续道:“此人无法无天,留在队伍中始终是个祸害。请青徽道友上前来,你我一同将他找出来。”
“诸位,我知道……”
姜泠月话未说完,一个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愤恨道:“我知道那人是谁!”
众人回头看去,祥云观的女修爬出来,指着某人道:“是她!”
女修手指指的人,正是姜泠月。
公孙夫人嗤笑一声:“可笑,这位道友不过二十岁,最多修行十数年。她如何杀得了几百岁的赵宫主。”
“正因如此!诸位想想,若她真是一个普通修士,她怎能活到现在。她灵力比我低,昨夜那个女的却杀我不杀她。她就是用这么平凡一个皮囊,骗过我们所有人!”
此事还真不怪别人,昨夜正是女鬼使了些手段,才叫张氏夫妇改变主意,选择杀祥云观女修。
风如月眼中透露些许不信任,呛声道:“你是说她修为比青徽前辈还高,我们都不看出她用了假皮。要知道化形术至多维持十二个时辰,就算她……”
风如月忽然停下来,十二个时辰只是针对普通修士而言,若与青徽前辈一个水平,维持数月也不是难事。
又被点名的铁追风心里也发怵,除非是有隐世的散修,否则谁能逃过他的眼睛。
战青阳沉声道:“你既要指认这位道友,总得拿出证据。”
女修怒道:“因为我亲眼看见,此女杀了我师父!”
嬴仲景蹙眉,女修的师父真的不在人群中。
女修继续道:“昨夜师父来看我,谈话间这女子回来,师父看出端倪,本想避祸,她却在师父走后动了手。若不是我及时逃回房间,只怕我也躲不过。”
说到这儿,女修又补充一句:“也许原来的那个人,也被她杀了顶替。因为,她是一只画皮鬼!”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神色一变!
画皮鬼!
此鬼阴邪狡诈,若非亲眼所见,唯有杀死后扒下它的皮才能确定。且画皮鬼穿上谁的皮,装扮起原主几乎不露一点破绽。
一片静默中忽然响起一阵掌声,姜泠月鼓掌道:“好厉害,好口才,好手段。不愧是一国之主,嘴巴忽悠起人来,倒真叫人信上几分。”
姜泠月承认道:“我修行的确不止十数年,可我明明是西戎国修士,怎么成了画皮鬼?”
战青阳沉思,西戎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他给偃师舟传音,偃师舟也不知,回话道:“不止战兄,恐怕在场的也没人知道此女来历,待我回西戎再查验。”
战青阳道:“道友的意思是,此人是子桑鉴?”
姜泠月道:“总之他不是祥云观那位女修。不若,诸位探一探他的识海?”
女修从地上爬起来,道:“不愧是姜……”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姜泠月已闪至他身边,一掌打过来。女修直接被震上天,姜泠月紧随其后没了踪影。
闹了这么一出,战青阳要还不知道“女修”是谁,这踏云州宫主的位置不坐也罢。
原本一个铁追风就够他费神,如今又来了个子桑鉴,甚至还有个不明身份的西戎隐修。
战青阳想法变了又变,秘密传音给铁追风。
姜泠月与子桑鉴天上地下打了几回合,子桑鉴先停手道:“姜宗主杀死皇儿的仇我都没计较,怎么如今我来探宝,姜宗主就非要妨碍我。”
“你若是只探宝,我自然不管。”姜泠月化去手中兵器,冷然道。
她因是自己施展化形术法,自信无人能破掉她的伪装。可嬴仲景就不同了,到底是别人在他身上施法,术法弱了几分。
子桑鉴既猜到她是谁,未必不能认出嬴仲景。
明知有铁追风等人在,子桑鉴依旧无所顾忌连杀数人,难保哪天不会在她眼皮下掳走嬴仲景。就凭这一点,她也一定要点明子桑鉴身份,把他带出队伍。
昨夜她猜出女修的师父就是子桑鉴假扮的,子桑鉴也一定透过女修的记忆认出了她。
子桑鉴道:“不如我们合作,我助姜宗主夺取天书,姜宗主帮我拿到甘木。”
传说玄云子游历时曾得到过一块甘木树碎片,吃下此物能让人长生。子桑鉴此行的目的,一定是为了他死去的皇儿子桑明。
姜泠月道:“斯人已逝,他的魂魄也已投生成嬴仲景。子桑鉴,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徒弟。况且不死国早已毁灭,世上绝无可能存在叫人复活的神树。”
子桑鉴道:“姜宗主知道我子桑一族存于世间多少年,即便玄云子这里没有,甘木也一定存在于世。”
姜泠月道:“我不会帮你,你不动他,我们相安无事。”
子桑鉴似是放弃结盟,转而道:“好,我只要甘木,你不能拿。”
子桑鉴还算说话算话,姜泠月不再纠缠,化为一道白光远去。
村子里的众人,此刻正为杀不杀子桑鉴而争论不休。刘不尽道:“战宫主,我瞧此二人都不是善类,不如我们……”
战青阳与铁追风正暗地里通话,决定联手对付子桑鉴,自然不可能过早出手。
刘不尽被拒也不恼,又盘算拉灵虚真人和偃师舟入伙。就在这时,一道白虹划过,姜泠月折返回来。她冷冷扫刘不尽一眼,转身回到农家院里。
战青阳将几具尸体掩埋,又在坟包旁简单立了碑,这才嘱咐周李二位宫主道:“小心子桑鉴,别死了。”
子桑鉴就此罢手,众人平安度过一晚。第二日天微亮,众人被村民带到药田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