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消失好几天。
再出现是隔壁老头出殡日。
那天周日。
康荔是被热热闹闹丧葬乐吵醒的。
赤脚跑到阳台往那边看,就见李家院子里来来去去好些人。
正对灵堂有丧乐队在激情演奏,唢呐、笙、锣,混着儿女凄惨的哭声,已经持续半小时多。
她收回无趣的目光,才发现民房院子里停了一辆红色摩托车,跟租车行那辆一模一样。
马上明白是梁闻回来了。
康荔换好衣服下楼,没见到人影。
去厨房跑了一圈,电饭煲正咕噜噜熬着粥。又去一楼洗手间,看见灰色塑料盆里扔有梁闻的衣物。
暗色衣物沾了水,又在潮湿的密闭空间里闷一夜,散发出浓郁的铁腥味。
她觉得这味道不对劲,走近捞起查看,化开的血染红葱白手指。
康荔心头一跳,连忙去拍少年房间的门。
梁闻凌晨才回,处理好伤口躺下,前后睡不到四小时。
他脸色泛青打开门,原本还有些惺忪,没想到康荔直接动手掀他衣服,把人吓醒了。
“你干什么。”
“你受伤了吗?”
梁闻一把擒住对方乱动的手,因为大幅度牵动伤口拧了拧眉,唇色又苍白两分。
康荔的动作戛然而止,水泠泠的眼神望向他,只觉得胸口发闷,心尖阵阵酸疼。
“伤在腰上对不对?”
“嗯。”
梁闻有些承受不住对方浓郁炽热的目光,别开脸走到黑皮沙发坐下,拿起地上喝一半的矿泉水,吨吨灌了两口。
“伤口处理了么?”
少年哑声:“嗯。”
“你是去打工又不是去打架,为什么会受伤流血?”
康荔双手垂在身侧,无声注视他。
大堂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隔壁传来的丧乐敲锣打鼓。
“不想说就算了。”
她当然感知的到对方这段时间的冷淡,不由得失落垂眸。轻轻走到放杂物的抽屉前,取出一份法院传单。
“我只是担心,怕你出事。”
法院传单显示之前那起‘鳗鱼走私案’开庭了,下周二需要他作为证人出席。
梁闻扫了一眼单子,拿起细看后又放在几桌面。
“我不会出事的。”
他不知道怎么跟康荔解释自己打工的性质,已经不是之前干的苦力活了。
青莲厂的易哥有意去北上广开公司,家乡的生意要有人接手。
他旅游区的厂子是跟两个朋友合开的,说白了兄弟之间这么多年生了嫌隙,他不是很甘心把厂子拱手让给两人,所以把梁闻丢进去搅浑水。
最后能吃到多少红利看他本事。
这于大地主易哥来说没有损失,对梁闻而言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干的是正经生意,只是易哥那两个朋友混社会早,排斥他的手段有些激进,这才造成了伤口。
看起来像富贵险中求,但其实现在法治社会,两人也只敢吓唬吓唬他,动不了真格。
梁闻这些年在外面打工也不是白干,有自己的人脉销路,只是还需要一些人牵桥搭线,所以这几天一直跟着易哥跑。
“厨房煮了粥,你吃了没?”
“没有。”
康荔从不过分干预他的事。
就像对方不问她怎么抽烟逃课。
他们内心都有自己想要做的,无论对错,后果自负。
梁闻起身刷牙洗脸,而后跟康荔一起去厨房喝粥。
隔壁老头应该是到了出殡时间,丧乐奏得更响,连续的鞭炮声噼里啪啦。
“院子里的红色摩托车是怎么回事,你借了没去还么?”
“我把它租下来了。”
康荔舀粥的勺子一顿,听这意思是要长期不上学。
“我真的很奇怪,廖老师不管你吗?!”
“管。”
“那你还敢这么嚣张。”
梁闻挑了下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怕对方有样学样。
不是什么好事。
早饭过后,康荔主动收拾餐具洗碗,完了抹上护手霜。
天气转凉,她要更加呵护肌肤。
梁闻到了换药时间,眼见腰侧的白色纱布沁出血,低头把医用胶布撕开一看,果然伤口有点化脓。
面前的几桌放了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有云南白药跟棉签。
他随手抽出两根,面无表情把粘结在伤口的血药粉,干巴巴扫下去,鲜血很快涌出来。
康荔看着都疼,上前夺走他手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
“你等我一下。”
她用一点酒精掺矿泉水,两根棉签头沾湿,细心缓慢地把化脓的伤口处理干净。
“不用去医院缝针吗?”
“不用。”
伤口其实有点深,能看到肉了。
康荔沉默抿着唇,把云南白药倒在纱布上,往梁闻劲瘦的腰侧一盖,最后用医用胶布固定。
她忍不住说:“破伤风会死人的你知道吧?”
梁闻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咒我呢。”
康荔气得不理他。
原以为对方受伤了会在家休息几天,谁知道梁闻拿这个跟廖丽清请了一周病假,连期中考试也不出现。
康荔在考前又收到拍立得照片,这回只有女孩儿坐在一辆红色摩托车上。
她看完还是尊重考场,把试卷写完再细究。语文对她易如反掌,但是下午的数学难如登天。
期中是三天联考,结束大家都轻松。班里很多人组织出去玩一场,钟喜乐也打算今天去吃烧烤,问康荔要不要一起?
“好啊。”
反正她回去也是“独守空房”。
她跟钟喜乐还有赵菲一起出校门。
三人因为乐队排练走近很多,康荔想了想,把第三张没有梁闻的照片抽出来给两人看。
“你们认识这个女孩么?”
钟喜乐看完摇头:“不认识。”
“等等!虽然我不认识这个女的,但是这个照片的滤镜,怎么跟余霜霜上周发的动态好像……”
她边说边摸出手机,一下点开余霜霜的空间,里面几乎每条动态附有照片。
她上周三发了跟男朋友的合影,同样是拍立得款式,看起来跟康荔收到的一模一样。
赵菲说:“我认识这个女孩儿。”
两人闻言倏地把头转向她。
“去年在校门口见过。应该是找梁闻表白的,长得挺漂亮就记住了,不是我们学校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