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院里,陈娴狠狠的哭了一场,哭的自己脑袋昏沉沉,两只杏眼都肿的不能看了。
“行了,哭的我脑仁疼,你歇一会儿也让我歇歇吧。"大太太无奈的看着这个女儿,示意身边丫鬟再给她端一杯茶水。
陈娴克制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哭,停下来后眼泪虽然不流了,但身体还因为哭泣余韵在一抽一抽的。
但哭过这么一场后,心里这些天一直堵着不能发散的那股气倒是去了好些,倒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般让人难受了。
“哭好了?哭好了就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看看你这都是什么样,以前教你的都白教了。一回家就寻死觅活的哭闹,还说什么不给你做主就找你父亲去,你这么能耐你直接去宁州去,我拦你了?”
大夫人看着陈娴这狼狈样子,却并没什么多余的安慰的话,安慰什么安慰,对着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女儿,想到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她气都气饱了。
被大太太这么一通训,陈娴既委屈又有些讪讪:“太太,我那不过就是一时嘴快,太太您是知道我的,我并没别的意思。”
上午陈娴一路风尘好不容易回到家,见到大太太就是哭,就是说要和离。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要和离了?”大太太这样沉稳的人当时都被惊到了。
但因为陈娴这一路这么些天,脑子里绕着的全是和离两字,被大太太这么一问,她一句:“若是大太太不管我,我就宁州找父亲去。”就冲口顶了上去。
这下可好了,把大太太气的撂下一句:“好的很。”直接转身回房。
这不,陈娴在大太太房里哭了大半个时辰,一半是哭自己,一半是卖惨求原谅,才得了大太太态度缓和。
“嘴快,你不仅仅嘴快,你动起来也快的很,这不声不响的就从鹿州回来帝都了,就带着这么一个老婆子和一个丫鬟,连赶车的车夫都不是你自己人。
你怎么不想想,但凡路上出了点什么事情,被劫掠财物,被杀横死,被卖入花楼都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你找谁哭去。啊!”想想陈娴如此莽撞的行事,大太太手里端着的茶都要喝不下去 。
“太太,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时我真的怒到不行,我又怕他们家把我关起来,就......就走的比较充忙。”
”还犟嘴,我当年给你的那么些陪嫁人手,都是白给的是不是?”大太太真是被庶长女的这番操作气的不行,不是怪她回娘家,是怪她一时冲动,什么都没有安排,甚至连自己路上的安全都没安排妥当,就这么回来,但凡她运气差点,这人能不能顺利回来都难说的。
这到底是她名义上的第一个女儿,当年该教的也都是仔细教了的,若说投入多少感情,她承认的确不多,但时间和精力都是没少花的。
而且陈娴都是当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的人,怎么就能这么没有脑子?大夫人愈想愈气,又重新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才压下更多责备的话。
可看她哭的那么可怜,此时又眼巴巴求助的样子,到底也不忍心,大太太又指了指陈娴手边的那杯:“哭的都哑了,你也喝口茶冷静冷静,然后好好的把事情前后先给我说清楚。”
提起这件事,陈娴的委屈劲儿又上来了,她极快的抽咽了一下,又自己抚了抚了胸口,把脸上残余的泪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也仔细捋了捋措辞,才开始说。
“从发放出去后,郑闵把他全家老小都接过去后,这么些年,他家里人找了我多少麻烦,给了我多少委屈受,这些我都不提了。想着总归是一家人,内里在怎么样,他毕竟是父母官,难道我还能让这么些事情传出去让他脸上难堪不成。
可我给他脸,他是一点不顾及我的脸面啊,别说我的脸面,咱们伯爵府的脸,都要被被郑家人扔在地上踩了。太太你是不知道,他那个娘......”
“别拉扯这些没用,你就直接说,这次是因为什么。”大太太忍耐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陈娴马上要开始的长篇大论,让她直接讲重点。
“呃.....就是前些天有郑闵的族人从老家来投奔,却不小心说起,他原来在老家是娶过一房妻子,是同村一个秀才家的姑娘,他前头那个还生有一个八岁的儿子。”陈娴说道此处就是满身的怨愤。
“郑闵怎么说?这种事情,他总该给你一个解释。”大太太继续问道。
“他说,他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说自己有苦衷的,这件事其实有内情,人都在那里了,儿子都生了,还能有什么内情。不过是当年为了攀附我们家,停妻再娶罢了。
那孩子也说是过继给来他们家大伯的,说我斌儿还是嫡长子,可这种鬼话,我如何会信。”陈娴想想眼泪又下来了,现在她只怪自己当年瞎了眼,不过是有一具好皮囊而已,她怎么就一头栽了下去。
到头来,嫁的却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货色。
“他只说有误会?没具体解释?你也就没深究?就带着个丫鬟婆子回来了?”大太太总感觉这里面还有什么事儿。
当年郑闵虽然是伯爷先看上的,但他们没有外放前,到底在帝都也住了几年的。对于这位姑爷,大太太多少也是有些了解,说他放纵婆媳斗法,摆不平家里娘亲,媳妇,妹妹间的关系,她信。说他在家乡有妻有子又来骗婚伯府小姐,她怎么想都觉得郑闵不像是这种人,也不像是有这种胆子。
“那天不巧下面有事,说是两个村因为争水打死了人,郑闵就急匆匆的走了。后来我偷听到那老婆子说什么先关起来,不能让人逃了。我怕他们家囚禁我,或者索性杀人灭口,就带着人回家来了。
太太,这事儿女儿只能指望您了,您可要给我做主啊!”陈娴眼里闪过犹疑,这么一想,她当时似乎是走的有点冲动。
虽然是外放在外,但是郑家伺候的,的确有好些是她陪嫁过去的,老太婆真有心要囚禁她,她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
但转念一想,回家求助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事情闹了出来,娘家是必然要给她讨回公道,夫家也必须要给个交代的。
她是知道她这位嫡母的,心机手段全都不缺,但愿不愿意为她谋划,愿意为她这庶女出多少力就难说了。
如今这样,反正只要自己豁得出脸面,嫡母是不帮也得帮。陈娴从知道郑闵老家有人的消息后,就持续掉线的脑子,此时总算了恢复了一些,开始运转了。
“你等等,容我好好想想。这事到底怎么解决。”大太太揉了揉眉心,满身的疲惫。
因大太太和陈娴都想着事情,一时间,房里显得有些安静。
陈糯糯就是这时候到的大太太院中的。
“娘亲,我听说大姐回家了?我们姐妹多年未见,这回可要好好聚聚。”陈糯糯笑盈盈的进了大太太的房中。
打招呼的话还没出口呢,陈娴竟然又哭了起来:“三妹妹,你也帮我一起求求大太太,我想和离,这事儿郑闵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她这么一哭,陈糯糯就明白,大姐的态度就是不打算捂着,就是自己脸面不要,也要把事情闹的有个结果的意思了。
“大姐,你放心,家里人是一定站在你这边的,你受了什么委屈,你就说......"陈糯糯赶忙上前轻轻拍抚陈娴的后背,让她缓着些哭。
“陈糯糯,轮不上你在这里凑热闹,给我回自己院子里去。”大太太厉声说道。
“娘,我都听说了,郑闵如此行事,打死他都是轻的。娘难道还想让大姐在这样的人家继续过?”陈糯糯高声质问。
“你知道什么,你就说打死他都是轻的,一个个的,我是没教你们用脑子是不是?听风就是雨。”看到庶女是这样,亲女也是这样,大太太是真的怒了。
她重重拍了下桌子:"都给我跪下。”
两个女儿看着发火的大太太,全都下意识抖了一下,膝盖一软二话没说同时跪下。
并排跪着一模一样的缩头耷肩,两只鹌鹑一般。
陈糯糯都没反应过来,她明明是过来安慰姐姐,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帮的,她怎么就跪下了。
“陈糯糯,你哪里听来的消息,都听到什么了?”大太太语气冰冷。
“我......就是下人在说。”陈糯糯不自在动了动身子,低声道。
“哪个下人?在哪里?说的什么?"大太太步步紧逼的问。
“就......和杨嬷嬷有点交情,她们说,郑......姐夫老家有妻儿。”陈糯糯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严厉的表情,瞬间认怂交代。
“陈娴,你听到了!若杨嬷嬷是你授意的,你就是蓄意算计家中姐妹,若不是你授意的,看看你出嫁这些年,都是怎么掌家的,贴身伺候的嬷嬷,如此事情都能随意就往外说。”大太太利剑一般的眼神看向陈娴。她是真的失望。
“大太太,我没有,我全然没有算计家里的意思,我这几天自己脑子都是懵的,哪还有心思安排这些,全是那老奴自己嘴碎。”陈娴连忙磕头认错,她此时心里真的是又很又怕。
恨的是杨嬷嬷作为她身边人,如此嘴碎,今日她能把消息漏给娘家妹妹,那以前是不是也能随意把关于她的消息漏给别人。
怕的是她刚刚升起来一点算计大太太的心思,结果这会儿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已经被大太太看穿 ,这敲打马上就来了。
生气的大太太,真的好可怕,跪着的两人同时偷瞄大太太,全都不敢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大太太才重新开口:“你先在家中住下,姑爷的事情疑点颇多,我会亲自去信,让郑闵解释,也听听他所谓的苦衷是什么,若事情真像你想的那样,到时候再谈和离也不迟。若真走到和离这一步,斌儿和淼淼,你也思量一下,该如何。”
郑斌和郑淼淼正是陈娴的一双儿女。
“陈糯糯,你回去抄写《礼纪》十遍,明日交给我。”大太太看都不再看这两个糟心家伙一眼,只摆手让她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