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莓隐约记得从前她还在庄园的时候,她的人偶每晚都会拿着一本故事书,一板一眼的讲故事哄她睡觉;后来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也有人类愿意哄着她。
现在没有人偶,也没有骆放,百无聊赖的阮莓目睹了李彬被按进棺材抬走的闹剧后,就又困了。
那寄生在槐花上的女鬼自告奋勇的说要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条件是她别再薅槐花了。阮莓想了想,依旧是一句“看心情”,女鬼可不喜欢她这个回答,但到底也只是嘟嚷了一声,也没敢说点其他的。
阮莓靠在树枝上,半眯着眼,一朵小小的槐花擦过她的睫羽坠下,她揉揉眼睛,说:“快把我哄睡着,今晚可能又睡不到觉了。”
女鬼飘到槐花最为茂盛的地方,迎着花朵的芬芳,她开口:“我生前也是囍事村的人,是那些被配冥婚的女子的其中一员。但和她们不一样的是,我真心爱慕着我的夫君。”
“我与夫君身份悬殊,他为了能够娶到我,承担了来自于家族的巨大压力,后来我们终于订婚。我本以为那是苦难的结束,却未曾想过那竟然会是噩梦的开始。”
“在婚礼前夕,我的夫君无端横死。我伤心欲绝。方城中流言四起,一开始夫君的家族要求我守望门寡,我同意了,但在不久后,他们又转而让我与夫君配冥婚。原因是方城里一个姓周的神棍,说我若不为夫君配冥婚,那么夫君的家族将江河日下,最终走向衰败。”
“那神棍颇有名气,他们信了,于是转而逼我配冥婚,若我不愿,我们一家人都不会好过,父亲每天求我同意。无论我愿不愿意,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又是婚礼前夕,我本已经绝望等死,但邻居家的哥哥出现,说要带我走。”
“我犹豫了。他强拉着我,带我离开囍事村,对我说往后天涯海角都会对我不离不弃。在被他拉着奔跑的途中,我想到了我无端横死的夫君,想到了若我离去那么我的家人必然受难……最终,我还是选择回去。”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入眠故事,阮莓早已听得昏昏欲睡,只强撑着等一个女鬼被钉入棺中的结局,她便可安然入眠。
却不想,女鬼平淡乏味的故事在下一刻有了反转,她哑声说道:“邻居家的哥哥听我这样说十分愤怒,我从未见过他生那么大的气,我害怕极了……而害怕过后,我愤怒不已。因为他在盛怒之下口不择言。”
“他说,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不惜手染鲜血,将我逼上绝路,可哪怕如此,我都甘心赴死。他愤怒的问我,真的那么喜欢夫君吗?”
阮莓陡然清醒,她睁开眼,看向正沉浸在悲伤中的女鬼。
女鬼接着说道:“他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偏执邪恶可怕的人,他总以为我与他青梅竹马,该是两情相悦,所以他认为是夫君拆散了我和他,然后他在新婚前夜设计害死了我的夫君。”
“他以为这样,婚事便能不了了之,却没想到我会去守望门寡。他平时惯常会在方城中招摇撞骗补贴家用,一直无人识破,所以他便趁此,让我夫君家令我配冥婚。他觉得将我逼上绝路后,我就会不得不跟着他浪迹天涯。”
提起这段痛苦的往事,女鬼眼神怔然:“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可怕的晚上……”
她听他说完了这一切后,不管不顾的想要跑回村子里拆穿他虚伪的面貌,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却不想在她的声音引开了村民后,他倒打一耙说她要逃走。
村民们十分生气,其中最生气的是她那贪财的父亲,他们再也听不进她的话,他们只相信那个凶手。
那时已是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天开始,村民们将她五花大绑,她哭喊尖叫着,最后也只是被心狠的母亲一劳永逸的用针线缝住了嘴巴。她被压在棺中,眼睁睁的看着棺材盖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一颗颗沉重的镇钉钉在棺上,也钉在了她的心上,将她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黑暗绝望中,陪伴着我的,只有夫君冰冷的牌位。我躺在棺中,想着很快便能见到夫君了,坦然赴死也无妨。”
“但当我再睁开眼时,我就已寄生在这株槐树上了。我想要去找夫君,但我的灵体太过于脆弱,我无法离开这株槐树,直到很多年过去,我才凝实了灵体。”
女鬼说着,嘤嘤的哭泣起来:“后来我飘去了坟地,却找不到我的墓碑,也找不到我夫君的墓碑。我心灰意冷,便在这槐树上住了下来,槐树与我为伴,槐花填满孤寂,现在你却忽然冒出来爬我的树,摘我的花,欺负我的魂……”
阮莓听得入神,这女鬼冷不丁的来一句,总让阮莓有一种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的感觉。她盯着灵体纯净的女鬼,问:“恕我冒昧,你叫什么名字?”
“周小曼。”女鬼答道。
阮莓认真的看了一眼她,说:“小曼不长你这个样子。”
“可我就是周小曼,那个里面还有我的牌位。”周小曼如是说道。
“那你识字吗?”
周小曼透明的脸竟然显出一抹红色:“夫君教过我。”
“那你跟我进去认认你的牌位。”阮莓隐约觉得这个世界不止是新手本那么简单,这两个周小曼就是证明。
周小曼瑟缩了一下,说:“今天太阳格外的大,我会被晒得灰飞烟灭的。”
阮莓朝着周小曼勾了勾手指头,周小曼不明所以的靠近,就见阮莓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将她半透明的灵体塞进了小包包里。
周小曼在她的包包里嚷嚷:“你光薅我的槐花还不够,竟然还偷藏了一朵,你太过分了。”
“不准乱动我的东西,否则我薅的就不是槐花了。”
周小曼安静下来。
阮莓灵巧的跳下树,这时候已经正午了,阴了很多天,今天的太阳却出奇的大,晒得人有点昏昏沉沉的。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走进祠堂里,角落里的许莲已经睡熟了,阮莓也没有管她,直接就把周小曼给扔了出来。
“指一下,你的牌位。”
周小曼从阮莓的小包包里飘出来,打量着这数不清的牌位,那些女子曾为亲人带来了财富,最后所得也不过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周小曼往上飘了飘,最后停在了最上面的一个牌位,她指了指,说:“这就是我的牌位。”
阮莓说:“拿给我看看。”
“我没有实体,拿不了。”
阮莓上前,踮起脚欲拿下那个牌位。
周小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阮莓面无表情的退了一步,然后抬起左手,那块积灰的牌位便飞向了她,不过并未飞到她的手上,而是悬浮在了身前。
阮莓从容的摸出一条红色的手帕,细致的将牌位上的灰尘擦干净,周小曼的名字映入眼帘。
“祠堂在那棵槐树的阴气范围之中,我有时会飘到祠堂来看看我的牌位,后来这儿的牌位多了,我的牌位跑到了最上面,清理起来很麻烦,便渐渐积灰了。”周小曼颇为忧伤的说道:“谢谢你帮我清理我的牌位呀。”
阮莓看清了上面的字,随手把牌位飞了回去,至于这脏了的手帕,则是在一道黑气下化作了飞灰。
那边的许莲被她们说话的声音吵醒,无限世界的鬼怪均是肉眼可见,她看见飘在阮莓旁边的周小曼,吓了一大跳。
周小曼听见动静,循声望过去,抱歉的对着她笑了笑:“吓到你了呀,不好意思,我不会伤害你的。”
许莲颤抖着唇说:“你是那天晚上想在棺材里掐死我的女鬼。”
“我不是那个女鬼,我是周小曼呀。”周小曼连忙说道。
许莲听见她的名字,愣了一愣,这不就是骆放他们说的大BOSS吗?
她有些害怕,踉跄着爬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阮莓冰凉的手指攥住许莲的手腕,让她顿时动弹不得。
阮莓问:“你确定她和那晚上在棺材里攻击你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她现在没化妆,化了妆就是那个女鬼了啊……”许莲不欲回答,但她很怕阮莓,是以立刻说道。
阮莓望过去,果真在周小曼的五官中找到了几分熟悉感。原来如此。
许莲挣扎:“你快放开我。”
“哦。”
阮莓一撒手,许莲挣扎得太厉害,直接摔倒在地。阮莓见此,一点儿扶她的想法都没有,反而发出了看好戏的笑声。
周小曼想去扶许莲,但又怕得罪了阮莓,站在原地没有动。
正在这时,祠堂外突兀的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许莲抬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红色绣花鞋。她茫然抬起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绣花鞋踩着轻快的步伐踏入祠堂。
阮莓“啧”了一声:“小曼,你的绣花鞋找来啦。忠心的绣花鞋呀,终于挣脱了板凳,上次没有选到合适的人替你嫁人,这一次会选择哪个幸运儿来帮你成婚呢?”
阮莓这话说得,就差直接贴许莲身份证号了。
那双绣花鞋停在了阮莓身前,似乎是在思考,半天都没有动弹,看起来,她满意的是漂亮精致的阮莓,而非狼狈不堪的许莲。
许莲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绣花鞋就艰难的转变方向,直接撕碎了她脚上的运动鞋,然后套到了她的脚上。
许莲尖叫一声,不顾身上伤口溢出的鲜血流了满地,但那双绣花鞋,哪怕是她摔倒在地,也硬拖着她的双脚走向坟地。
“救我,救救我……”
许莲的声音渐渐远去。
阮莓看了眼地上的一摊血,撇了撇嘴:“真脏。”
“真的不救她吗?”周小曼弱弱的问。
“不能破坏游戏规则哟。”阮莓倏的轻笑了一声:“不过这场游戏的机制还真是有意思啊,队伍里想要投机取巧的两个人,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团队游戏呀,大家还是要一起出力才能不被淘汰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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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