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山海玉书怎么突然又碎了?这一次还能用他的血修复吗?
随着山海玉书的再度破碎,秦琢的手腕也一阵阵地发烫。
那个位置是……
周负留下的图腾?
饕餮面色微变,他舔了舔嘴角,眼神慌乱起来:“玉书……你身上有山海玉书?不,这不应该!你怎么可能会有山海玉书!”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秦琢听得一头雾水。
许是心烦意乱,虽然饕餮还牢牢地钳制着秦琢的肩,但搜魂之术已经中断,秦琢猛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心跳隆隆如擂鼓。
突然间,饕餮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高亢起来。
“是不是姬玄嚣,是不是他给你的?可恶,那家伙都死了这么久了,还不安生!偏偏是这个时候,也不看看这世上,还有谁能接手这个烂摊子!”
秦琢暗道,此人口中的“姬玄嚣”,不会就是白帝少昊吧?但是他怎么会用如此大不敬的称呼?除非,除非……
除非他和少昊是同时代的人物。
他想起这个白面年轻人先前的自称是炎帝之苗裔,黄帝之属官,缙云氏之子。
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聚敛积实,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
“饕餮!”
惊愕之下,秦琢冲口而出。
此人是饕餮,四凶之一的饕餮!
四凶早已绝迹多年,近千年来都没有关于他们现身的记载,人们猜测四凶已被诛杀,可是秦琢面前的白面年轻人,却轻蔑地嘲笑着世人的狂妄。
四凶未死,兵戈未止。
秦琢不禁戚戚然,饕餮既然重临尘世,另外三凶想来也不远了,这世间不知又要生出多少祸端、多少离散。
念头一转,他又觉得好笑,自己的命还握在人家手中呢,说不准饕餮一激动,直接把他脖子拧断了,哪里来的心思想那么多。
但闻饕餮狞笑:“瞧,你这不就认出我来了吗?”
“什么叫认出来了,我认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何况这明明是你方才自己说的。”大概是气性上了头,这个时候秦琢居然还能跟饕餮呛声。
饕餮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
“咦?天魔里还有你这样的品种?哈,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你是靠哪个穹阙溜过来的?要不我把穹阙堵上,你就跟我走,脱离无限主神跟我混得了!”
“天魔?”秦琢的表情一言难尽,“要不您再多看两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个人呢?”
嘴上说的痛快,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周负说过,穹阙是个大洞,他可以靠穹阙看到外面的景象;饕餮又认为他是靠穹阙溜到甘渊的天魔,而天魔的主宰似乎是叫……
无限主神?
好奇怪的名号。
“人?”饕餮的嗤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人族,可没有办法从姬玄嚣手中拿到山海玉书。”
闻言,秦琢的面色沉了下来,他从那片白雾中取山海玉书的碎片时,秦思悯和苏颦确实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了。
连另外两块碎片的靠近都会被禁忌拒绝,为何他却能畅通无阻?
莫非真的如饕餮所言,他不是人族,而是……
天魔?
秦琢当然知道天魔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和人族长得别无两样的生物,但性情嗜杀、暴戾恣睢,唯一的分辨方式是看影子——天魔的影子比人族要虚幻得多。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诞生的,但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开始试图毁灭周围的一切。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无论是鸟兽虫鱼还是花草树木,就连一块石头,他们看到了都要将其碾成齑粉。
不过,这些都是古籍中的记载了,总之天魔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祖先们臆想出来的,时至今日都没个定论。
现在不一样了,从饕餮的口中说出,基本可以确定上古年代的确存在过“天魔”这个种族。
话说回来,秦琢自认除了偶尔上头之外,还算是个脾气不错的人,影子也很正常,饕餮为何会一口咬定他是天魔?
心乱神迷之际,他的右手宛如被火舌舔舐了一下,烫得他一个激灵,神志清明起来。
饕餮没管他阴晴不定的神色,见旁人有上前相助秦琢的意思,烦躁不已地磨了磨尖牙。
“麻烦。”
于是他一把抓起秦琢,身影霎那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耳畔有风声呼啸,秦琢被饕餮控制住,动弹不得,麻木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周负留下的图腾还在坚持不懈地发热。
秦琢不明白这图腾是什么个意思,光发热,不帮忙?
周负的一道气机,就这?
也不知饕餮会把他带到哪里去,思悯他们怕是要担心了。
风驰电掣许久,兵戈之声也渐行渐远,天台山附近的士卒都赶往了蔡彬放出信号的位置,然而就算撞见了他们,也未必会伸出援手,就算愿意伸出援手,也未必能逼退饕餮。
秦家倒是高手如云,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饕餮一心想杀他,秦家连他的尸体都不一定找得回来。
饕餮,是会吃人的。
等到饕餮停下,秦琢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不幸中的万幸,曳影剑还在他手中,勉强也算是有所依仗。
饕餮松开手,把秦琢随便往地上一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山海玉书,交出来吧。”
秦琢跌跌撞撞地起身,没有说给,也不说不给,而是说:“就在刚才,昆仑玉书突然就碎掉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贴身放置的玉简可能碎得更厉害了,几近成了一捧砂砾。好在衣衫内侧有个小布袋,不至于撒他一身。
“碎得严重吗?”饕餮皱了皱眉,竟显出忧心忡忡之色。
见饕餮蹙眉,秦琢心下就有了计较。
虽然饕餮对他忽冷忽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饕餮很在意山海玉书,并且想拿到手的也是整根玉简而非碎片,只要自己能修复山海玉书,那他的性命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思及此,秦琢便道:“挺严重的,都快碎成粉末了。”
饕餮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快!快拿出来给我看看!”随后又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连声埋怨他,“怎么不早说,既然得到了山海玉书,为什么不好生保管?”
“这不是你搞出来的事吗?你不来这么一下,山海玉书能碎吗?”秦琢也没好气地对饕餮指指点点。
饕餮道:“你的意思是,此事全怪我咯?”
秦琢看他:“不怪你,难道还怪我不成?这话说出口,你自己不觉得心虚吗?”
饕餮向来不可一世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懵然,旋即不敢置信地瞪着秦琢,似乎是没有想到秦琢会反过来指责他。
过了半晌,饕餮才缓缓开口:“我现在相信你不是天魔了——天魔可没有你这样实心的脑袋。”
“嗯?”
“你的胆子还挺大,天魔都不敢这么同我说话。”
秦琢一时默然,其实他以前也没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头铁的一面。
头铁,嗯,这个词还是谭奇教他的。
饕餮没精打采的,整个人都蔫吧了,垂头丧气道:“罢了,你把山海玉书的碎片给我吧,我想办法修一修。真搞不懂,你一个人,是如何从姬玄嚣手上拿到山海玉书的。”
这个时候,饕餮又褪去了凶兽的残暴,流露出绵羊般无害的温良来。
要是他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就好了,秦琢一边腹诽,一边去摸胸前的小布袋。
就在这一刹那,手腕上的炽热猛然爆发,顺着他的手臂急速攀爬,一端一直往上蔓延到心脏,一端则瞬息间涌入了指尖。
感受到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意,秦琢眼睫一颤,不动声色地继续原本的动作。
饕餮却脸色微变,耸了耸鼻子,深吸了一大口气,目光死死地锁定着秦琢的右手,瞳孔缩成了细细的一条竖线。
“不周……”
他微不可查地呢喃道。
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像是从天上、从地下、从四面八方传来,缥缈又暗含隐隐的威压。
“缙云氏。”
秦琢一顿,眼眸微微瞪大,动了动嘴唇,咽下了涌到嘴边的名字。
周负。
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虽然语气陌生,但着确实是周负的声音,如假包换。
秦琢似是心有所感,扭头看向自己的身侧。他果然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与他并肩伫立,衣袍被风吹拂一般轻轻摆动。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周负站起来呢,原来他有这么高啊。
秦琢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不合时宜地想到。
感知到他的视线,周负也转过头来,寒冰似的双眸在看向秦琢的那一瞬间尽数融化成春水,清澈得能倒映出众生心底的样子。
真应该让蔡彬来看看,不知道在面对这样纯粹的人时,他会不会为满腹的阴谋算计而自惭形秽?
想到这里,秦琢不禁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那么开心,周负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微笑。
可当周负转向饕餮时,眼神空茫,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漠然,冷硬到结了冰。
饕餮对他世外高人的做派嗤之以鼻:“怎么?禹王都拿我没办法,你不过是一道气息,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嚣张无比,不过不管秦琢怎么看,都觉得他只是在虚张声势。
周负平静道:“我也没想把你如何,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言罢,他抬手指了指秦琢:“莫非你没有认出他?”
秦琢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周负,又看了看饕餮:“我……我怎么了?”
饕餮的面色晦暗不明,他沉默片刻才道:“你不怕是无限主神的阴谋吗?找一个模样相似的人……”
“错不了。”周负打断了他,“你可能会中计,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
他的语气依然平淡,言词中充满自信。
“这样啊,我说怎么会这么像呢。”饕餮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肩背松垮下来,随后竟郑重其事地向秦琢行了一礼,“先前冒犯了阁下,还请阁下恕罪。”
秦琢愣了愣,怕自己受不住这一拜,连忙让他起身。
“让他拜吧,免得今日之事传出去后被人打死。”周负对秦琢道,“还好他没有对你起杀心,不然我就不能放任他继续站着了。”
秦琢道:“为什么饕餮会被人打?”
“因为你很重要。”周负理所当然地回答。
秦琢暗想,很重要吗?也不见得吧,秦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玄鸟阁之主也不是非他不可,恐怕……
秦琢望向周负,见他没有分半点目光给自己,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鬼使神差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恐怕是周负自己觉得他很重要吧,毕竟能和周负交流的活物实在稀缺。
饕餮道:“我差不多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既然有不周君作保,山海玉书我就不要了,但我必须要拿到夔牛鼓。”
“随你,此事与我无关。”周负道。
他又对秦琢说:“我察觉到玉书破碎,就知你有危险,借一道气息勉强降临,来得有些晚了。”
秦琢摇头道:“不晚,不晚,反而恰到好处。不过好端端的,山海玉书怎么就碎了呢?”
划重点:天魔,无限主神。
我明白了,大纲是大纲,正文是正文,故事走向一样,但细节总是天差地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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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山海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