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所说的外援,到底是……”
站在穹阙前时,秦琢脑海中还回荡着周负的回答。
那时的周负微微一笑,冲他眨了一下眼睛:“你知道的,那位以身补全天道,承载华夏气运两千年的……”
“始皇帝,嬴政。”
秦琢的心中猛地一震,他终于明白了周负的意思。
秦始皇嬴政,这个名字在漫长的历史中占据了无比辉煌的一页,而对于秦琢来说,他是蓬莱秦家引以为傲的先祖,是嬴琛的祖父,也是他昔日的友人。
或许对那位唯我独尊的帝王而言,昆玉,或者说“琢”,远远称不上是地位平等的朋友,更多的或许是一种掌权者对江山、对权力的占有欲。
毕竟昆玉承载着华夏的气运、承载着救世的希望,在帝王的眼中,他仿佛成为了皇帝一词的具象化,以嬴政的性格,必定会将山海玉书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嬴政绝对将无限主神视作敌人。
“作为一位以铁血手腕统一天下的帝王,他的能力毋庸置疑。而与天道相伴而生的两千年时光,在给予他无尽痛苦与孤寂的同时,也让始皇拥有了比肩、甚至超越诸神的力量。”
“我们,要让他跨越虚空,降临山海!”
看着眼前的穹阙,凝望着穹阙中显现出的、鳞次栉比的古怪建筑,秦琢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翻涌的波澜。
风险和利益总是随行。
如果成功,他们将得到一名强大的外援;但如果失败,就可能会导致世界屏障的崩溃,甚至会波及到到整个山海界。
“放心,我有把握,即使失败了,我也有办法补救。”周负软着嗓音安慰他说。
秦琢却朝他扬起了一个笑容:“我对你有信心。”
在周负的庇护下,秦琢丝毫没有受到风雪的阻挠,顺畅地来到穹阙前。
穹阙的对面,就是人界。
他从怀里取出了石碗,接着向其中注入了一道精纯的灵力。
石碗中的力两瞬间被激活,补天石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与周围的空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一道道宝华被无形的力量从石碗中抽离出来,向镜面般的穹阙汇聚而去。
秦琢能感觉到,补天石的力量正在缓缓地融入世界屏障之中,一丝一缕地加固着那层保护整个山海界的脆弱屏障。
他松开了手,石碗被灵力托举着,悬浮在空中,他的手指轻轻地在空中划过,像是在绘制一幅精妙的图谱,依照周负传授给他的方法,小心翼翼地引导补天石的力量,精准地涌向那些最为薄弱的部分。
手腕上的不周山图腾滚烫,仿佛被炽热的火焰舔舐着,周负再一次借助这个图腾,以幻影的形式出现在了秦琢身侧。
只不过,相较在天台山阻拦饕餮的那次,他的身影显得更为朦胧,宛如一缕即将消散的烟雾。
秦琢转头看去,但见周负的脸色略显苍白,可那双明亮的双眼中闪烁的光芒却丝毫未减。
“你没事吧?”秦琢担忧地询问。
周负摇了摇头,笑道:“没事的,阿琢,最近山海界不太平,我为此消耗了一点力量……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秦琢点点头,他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时间如同细沙般缓缓流逝,每一粒沙子的落下都好似在两人的心跳中回响。
他们的表情逐渐变得专注而凝重,此时此刻,任何一点微小的差错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周负的灵力如同箭矢般锐利,径直冲向穹阙深处,而秦琢则操纵着补天石的力量紧随其后,将这条被他们生生撕开的狭窄通道稳固下来。
世界屏障的异动惊动了彼端的人界,一条黑龙破开云层,它的身姿显得异常修长矫健,每块鳞片都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
它在云海中翻滚,动作优雅自如,仿佛与天地同舞。那犹如熔金般璀璨的双瞳直勾勾地望向秦琢,穿越了层层云雾与空间的距离,看到了昆仑山上终年的冰雪。
黑龙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是了然,仿佛已经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然后他有力的尾巴一摆,带着一股能够撕裂空间的力量,向通道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来了!”秦琢加大了对补天石之力的控制,牢牢地稳住了这条在世界屏障上强行开辟、建立的通道。
就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秦琢突然感觉到了一道诡异的目光,仿佛从高远的苍穹之上俯视而下。
那目光冰冷深邃,似乎能看透他的一切,连他内心深处的念头都无法隐藏。
秦琢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一种被审视的惊惧感在他心中蔓延。
同样察觉了异样,周负的反应迅速而果断,他猛地一用力,将秦琢拉入自己的怀里,大袖一扬便巧妙地遮掩了他的身形。
随后,周负扬起脸,对苍穹之上不知名的存在怒目而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对秦琢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滚!”
他的灵力在这一刻如洪水般爆发,如同疾风骤雨般直冲云霄,以一种压倒性的气势将那股令人不安的视线驱散。
“那是……什么?”秦琢小声问。
他的身形和周负相仿,周负想要完全遮住他,不得不将他按在自己怀里。
这样的姿势虽然并不舒适,虚影的怀抱也并不温暖,但秦琢却意外地感到了一种心安。
周负没有回答,他紧紧按住秦琢的后背,眼神警惕地盯着上方的天空。
直到来自天外的目光消散后,周负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唰的一下松开双臂,噔噔噔地连续倒退了好几步。
“对对对对对对不起——”他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看,“我我,我……不是故意冒犯阿琢的……”
他刚刚是不是搂住了阿琢的腰?他是不是强行把阿琢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阿琢会不会恼羞成怒然后再也不理他了?!
周负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和歉意,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越界了,但他当时的反应完全出自本能。
如果秦琢知道他内心所想,肯定会说他想多了,正常人都不会对这种危急关头的保护性举动产生反感吧?
秦琢的眼神中闪烁着揶揄的光芒,他就这样看着周负,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调侃他的慌张。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不周君阁下身份尊贵,只有他人冲撞不周君,何来不周君冒犯他人一说?”
“……阿琢!”
周负羞得满脸通红,头顶上都块冒白汽了,恨不得当场消失,见秦琢目光中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倒是充满了包容与理解,他心中的紧张这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秦琢强忍着笑意扭头,他觉得逗周负真的很有意思!
以穹阙为出入口、建立在山海界和人界的世界屏障上的通道渐趋稳定,黑龙游动的身躯渐渐缩小,最后从穹阙里钻出来,落地化为了人形。
那人身形极为高大,面容深邃俊美,身着玄衣纁裳,头戴通天长冠。
秦琢的目光穿透时光的薄雾,落在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这让他不由地恍惚了一下。
“……陛下。”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然哽咽。
嬴政垂下头看着他,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眸子深处涌上一丝极淡的怀念。
“原来是你啊,昆玉。”嬴政的嗓音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每一个字都显得沉重而缓慢。
那一丝温情转瞬即逝,就如烟火般绚烂而又短暂,随后他便冷淡地望向几步之外的周负,带着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了一阵。
“你是谁?”不知为何,嬴政似乎对周负隐隐有些敌意。
属于始皇帝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向周负压去,周负微微低头,神情却没有任何慌张与恐惧。
他的气息沉稳而坚韧,宛如一方经历风雨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山石,在这片寒意刺骨的天地间顽强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我叫周负。”他小心地瞥了一眼秦琢,“我是阿琢的……呃……”
秦琢正欲出声,就见嬴政挥了挥手,自然地收回了那股压迫感。
“真心难得,如晨星稀。有你在昆玉身边,朕也可以放心了。”嬴政这番话说得和蔼,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担心孩子的长辈。
他环顾四周,没有给这两人开口的机会:“说说吧,山海界这两千年的变化。”
在人界,嬴政的大秦帝国已经埋葬在骊山的黄土之下,成为了传说,而在山海界,也会有独属于这片土地的、全新的传说。
直到三国末期,两界才彻底分离,嬴政从昆玉和几个方士的口中听闻过有关山海界的事,但他知道,那只是冰山一角。
现在,他想要知道更多,为了那个他曾经统治的、却早已不属于他的世界。
秦琢带着嬴政登上了众帝之台,见到了周负的本体。
嬴政挑剔的目光扫过安稳端坐的周负,在他明显是先秦制式的深色外袍上停顿了片刻,面上旋即便显露出了几分赞赏和满意。
帝台上没有任何陈设,嬴政是个不拘小节的帝王,随意一撩衣摆就坐了下来,然后反客为主地指了指周负身侧,示意秦琢坐到那个地方去。
秦琢和周负坐在一块儿,大致向始皇帝讲述了山海界近两千年的历史,听得嬴政眉头越皱越紧。
“皇帝……修士……”嬴政长叹了一口气,掀起眼皮看着两人,“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科、科技……?”秦琢闻言,不禁向周负投去疑惑的目光。在他们的认知中,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词汇。
科,程也、条也,意为区分、程度、类别、法律条文。
技,指技艺,技巧,才艺。
当这两个字组成一个词的时候……
嬴政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未曾听闻也无关紧要,你们大概并未有机会涉猎这些。”
他似乎并不在意两人的困惑,径自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玩意儿,漫不经心地丢给了周负。
周负本能地接住,仔细一瞧,竟是一个尚未着色、面部空白的小陶佣。
“这是……”秦琢凑过去看了看。
嬴政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周负的本体不是不能离开众帝之台吗?只要他将魂魄附身在这尊小陶佣上,就能自由行动了。”
周负急忙道:“不是的,我无法离开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除了锚定人界的位置外,我还负责阻隔敌方所有窥探的视线,所以……我不能走。”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坚定,秦琢听后微微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动容。
秦琢明白,他的职责重大,即使离开帝台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作为山海界的不周君,周负的责任远比他个人的自由更重要。
这么想着,秦琢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周负的手,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朕知道。”嬴政又把一物向后一扔,“这个可以暂时代替你,不过时间一久,必然有被发现的可能。”
是一把古拙锋利的长剑。
——定秦剑。
一百多章了,一百多章了啊!我的小情侣终于可以在众帝之台以外的地方自由贴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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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陆吾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