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香娘动了动身子,就把纠缠自己的女子们都甩开了。
她把背篓从后背抱到身前,警惕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尖刻女子的火气一下就灭了,她面对着一众姐妹,笑道:“你们快看看,她到现在还没听懂我们说的话呢。”
她轻蔑地上下扫视了一眼尘香娘的身材,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对她的不屑。
尘香娘紧紧抱住怀里的背篓,里面的菌子和野菜都是她一株一株挖出来的。
她从小就是在荒郊野岭的破旧客栈长大,那里物产不丰,野菜山味倒是很多。
山上有些动物,可是她和她娘都不会打猎,两个女子也从不敢独自上山。
就算她后来长大了,学了些武艺,咏风娘也不准许她私自上山。
在她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中,野菜和菌子是最常见的但也最珍贵的事物。
它们常常长在山脚下,容易采摘,而采摘回来后,在客栈里经由咏风娘的炒制或是烹饪,端上桌就是客人满口称赞的招牌菜了。
她绝对,不会,把这些菌子野菜,让给别人的。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一众女子,就像一只护食的野兽。
对面女子有些怯场,这菌子虽然难得,但她们辛辛苦苦挖一会儿也不是没有,看这杜尘香的样子,怕是不想与她们善了。
其中面嫩一些的女子轻轻扯了扯尖刻女子的袖子,劝道:“她要是不想跟我们,互帮互助,就算了吧。”
尖刻女子使劲甩开她的手,回头看她的目光里满是阴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来充好人,你还想两头都捞着好处?”
脸□□子不说话了,她心里的确是有这个心思的,此刻被尖刻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宣告出来,她面上十分窘迫。
于是她也有了些对于尖刻女子的恨意,她愤愤地想这个事情就是她惹出来的,非拉着她们参与也就罢了,现在杜尘香摆明了不信她们的说辞、不想拱手相让自己的菌子,她们还真的要抢夺不成?
她劝她退让一步还不行了?好女子不就应该贤良淑德,凡事与人为善嘛!
更何况,她觑一眼杜尘香面沉如水的样子。
杜尘香本就魁梧阳刚,没有个女子样,平时她们嘲笑她便罢了,此时她们明明白白欺上去,她要想破罐子破摔,直接与她们撕破脸、动起手,那她们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
她惧怕地看了一眼杜尘香满身精壮的肌肉,心底做下决定。
她刚对周围几个姐妹使了颜色,就见前方状况突变!
在她深思熟虑的过程中,尖刻女子也有自己的思量。
不管过程如何,今天做出了这个事,就一定要成功!
不然她以后出去,谁人都知道她想欺杜尘香结果自己半路服软,她还要不要在门派里待了!
不说别的,就说杜尘香这边,若是看到她最后灰溜溜地离开,心里也必然不会再升起对她们的惧怕,以后更是难以拿捏!
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是冲上去对杜尘香一阵薅扯。
周围的女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原地僵持着。
尖刻女子抽空回头,冲她们威胁道:“今天我们已经做出了这个事,没有回头路了!”
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倏然在其他女子耳边炸响。
她们也意识到,事已至此,不进则退!
可是她们不能在杜尘香面前退!
在谁人面前都行,就是不能在这个貌丑无盐、魁梧健壮、沉闷不讨喜的杜尘香面前退!
她们纷纷冲了上去,与之前主要为了抢夺背篓不同,这次她们直接对杜尘香展开攻击。
杜尘香实在躲闪不及,一直以来与人无争的温顺性子也被惹急了,她左一拳右一掌,把这些女子一个个推离自己身边。
她们看得出来杜尘香是个怕事的,并不想与她们展开真刀真枪地对抗,心知这是个拿捏住杜尘香的角度。
尖刻女子率先发难,只见她拉出自己白绫,朝杜尘香袭去。
其他几人有样学样,也对杜尘香展开攻击。
杜尘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用上挖菌子的镰刀,直接以手脚相搏。
她凭着蛮力一条条扯住袭来的白绫。
以她习武多年的眼光来看,这些攻击的力度和速度毫无亮点,她可以轻易挟持。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轻轻松松握住她们白绫,顺手一扯,对面抓着白绫不放的人就被扯过来这边。
她也没用狠劲,只是随随便便把她们往两边一扔,可是她们就一声声叫出来。
杜尘香在迎接其他人的攻势的间隙向两旁望了一眼,看她们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十分困惑。
她就轻轻使了一点劲,真有这么疼吗?
战局瞬息万变,已经容不得她多想。
其他人见白绫无用,纷纷转换武器,吹箫的吹箫,拿扇的拿扇,取簪的取簪。
杜尘香看着她们拿出的武器,略一歪头。
奇了怪了,这些个东西也能用来做武器吗?
她先前从没学过这些,会不会很难应对。
她正了正脸色,面色肃然地摆好迎战姿势,如临大敌。
面前几人对她傲慢一笑,随后开始了自己的攻势。
有人吹起了箫,有人展开了扇子,有人竖起发簪。
吹箫那人处传来悠悠的箫声,十分催眠。
展扇的对准杜尘香,射出扇子里面潜藏的利刃。
拿簪的人以之为武器,手轻轻一扬,发簪就飞射而出。
可是......
杜尘香轻而易举地截住所有攻击,看着地上掉落一地的利刃、发簪,伴随着那悦耳的箫声,陷入沉思。
这就完了?
她茫然问道:“你们没有更多的手段了吗?”
对面几人也没料到自己的大招竟然被她挥挥手就挡掉了,此时羞愤欲绝,指着她鼻子道:“你休要看不起人!”
杜尘香:“我没有看不起人啊?我就问一下。”
对面女子泪水仿佛要夺眶而出,“你明明知道!”
杜尘香:“啊?”
“我不知道啊。”
现在武力差距已经很明显了,她们本以为就算杜尘香高了点壮了点,她们也不是没有学过武,更有着人多的优势,打她一个算是绰绰有余。
谁成想......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呢?
她们不再思考武力差距究竟多大,因为想多了脸烧得慌。
她们是骄傲但不是蠢。
于是有一个算一个,拉起地上躺着的姐妹,匆匆跑掉了。
尖刻女子是最先倒下的一批,此时一边呼痛,一边对她放狠话:“你等着!嘶......这次是我们疏忽,哎哟......下次再遇见,啊好疼!我们要你好看......我的腿!”
杜尘香侧头看她们像遇到天敌的兔子那样恨不得四脚着地逃走,对于事情发展再一次陷入迷惑。
她今天总是陷入迷惑。
实在是今天的让人迷惑之处太多了。
这个世界太难懂了。
到底怎么样才能不在镜花派发生矛盾?
到底怎么样才能与师姐妹和睦相处?
到底怎么样才能获得门派的肯定?
她一想这些就发愁。
面色发苦,脑门上夹起深深的沟壑。
冷慕白看完了整出大戏,施施然起身,决定不上前与尘香娘相认了。
这样的情况,还是留给她自己思考比较好。
冷慕白自己看到了镜花派里面更多的状况,也有了更多的思考。
她回到宿房,关上门,看着面前翘首以盼等着自己带回来的消息的三双眼睛,默了默。
她坐下喝了一口茶,将宿房的窗子打开。
关上窗不仅让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还容易让外人暗戳戳听他们墙角。
不如直接敞开窗子,她的耳力可以直接听到外面所有动静。
半刻钟,冷慕白简短说完在杜尘香身上发生的事情。
埼玉胳膊撑在桌面上,手托着脸,“这么听起来,也判断不出来是尘香娘武功太高,还是镜花派弟子武功太低。”
冷慕白回道:“是后者。”
埼玉一开始没听懂,直到钟离秋“噗嗤”一声,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他才搞明白冷慕白是在回答自己。
他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脚尖在地上踮了踮,说道:“原来镜花派弟子武功这么差啊,那水月主也不知到底怎样。”
寸想娘道:“应是极好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她的中原话已经说得顺畅些了。
她解释道:“一个门派能在江湖立足,弟子武功越低,反而说明门主武功越高。”
“有道理!”埼玉恍然大悟。
钟离秋撇撇嘴,“蠢货。”
冷慕白皱眉看她:“他只是没有闯荡江湖的经验。”
钟离秋冷不丁被她回了一嘴,还有些懵。
却听见对面的寸想娘看着他们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对寸想娘说话,钟离秋少了几分厌人的不耐。
寸想娘嘴角弧度扩大,“看你们几个,很好玩。”
埼玉托着腮望向这边,寸想娘笑眼瞥他一下,低下头喝了一口茶,“都很鲜活。”
“这个啊——”钟离秋拖长了声音回答。
不是预想中那般非常吸引人注意的回答,钟离秋神色淡淡,有些懒倦。
埼玉看了看外面天色,“正是中午,我们要不要去饭堂吃饭?”
“有人。”冷慕白听到了外面传来动静,竖起手指放到嘴边,最后起身来到窗前,仔细辨认脚步声。
不过片刻,她神色平静地又坐了下来,“无事。”
“是谁啊?”埼玉问道。
下一秒,门外传来熟悉的沉沉的脚步声。
他们意识到了是谁。
门被推开,杜尘香恹恹地站在门口。
没进来。
她目光扫试了一圈,问:“你们中有一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