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想娘走进房里,期期艾艾地站在其他人面前,也不说话,就是一副绞结的样子。
摆明了有事。
但钟离秋根本懒得管她,直接让她召回那个小偷的蛊虫。
“啊……这个……嘶……这……是这样……不是……”寸想娘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出个头道来。
钟离秋眯起眼睛,“犹犹豫豫做什么?”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变,“你还有事瞒着我们?”
“啊……不……嘶……这……”寸想娘连连摆手,可是让她说什么,她也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你赶紧给我召回蛊虫!还急不急着救人了!”钟离秋喝道。
寸想娘闭上眼,扬起脸,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掌往前一递,破罐子破摔一般大声道:“那人我已经救好了!”
“什么?”钟离秋脸色又是一变,青白交加,不敢置信地质问道,“你说什么?你把那人已经给救了?”
等等,已经救好了?钟离秋脸色稍霁。
这是好事。她不用大惊小怪的。
那她怎么鬼鬼祟祟的,推三阻四不肯说?
还是有事。
钟离秋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狐疑道:“救好了人不是好事吗?虽然我是希望你跟我们一起救,但要是来不及的话,你抢先把人救了也是形势所迫,做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啊这。寸想娘额角“唰”地流下一道冷汗。
我我我还真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寸想娘心说,带着难言的苦涩。
她和钟离秋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都不说话,都等着对方继续说。
还是钟离秋先沉不住气,“你,不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寸想娘装傻充愣,“你刚才不都说了嘛,就是你说的那样,我怕时间来不及,就先给她解毒了。”
“哦。”钟离秋半信半疑,这才注意到寸想娘手上拿着的东西。
“我的钱袋子?”她将钱袋子拿过来,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银两,少了一些,顿时有些不满,“毒给她解了,钱不应该全数归还吗?”
冷慕白走到她身边,静静看了一会儿钱袋子,说:“毒给她带来的伤害无法挽回,那么银两无法挽回,也是应该的吧。”
“这怎么应该,银两可以挽回,她可以补足这些钱……”钟离秋的声音被冷慕白盯住她的阗黑的眸子止住了。
冷慕白平淡无波道:“银两确实可以归还,但她的身体健康你可以归还吗?”
钟离秋一下闭了嘴。
“所以还是欠着吧,算不清的账,就别算了。”冷慕白轻飘飘转过身,留下这么一句。
钟离秋眉目霎时间失去色彩,黯然起来。
寸想娘看着这一幕,挠了挠头。
这下算是无人怀疑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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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那个小偷怎么就成了你的客人啊???”
“你俩怎么认识的???”
“什么情况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
寸想娘最后发出响彻云霄的质问。
听着她这连珠炮一样的发问,主女端的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模样,等她都问完,才慢悠悠说:“急什么,你要是想知道,那就做第二个选择。”
“什么第二个选择?你光告诉我要做选择,可你没告诉到底要做什么选择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我选第二个?”寸想娘脸涨得通红,吼完这么一席话之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主女也被她说得不爽了,“喂,我是事先提醒你,你记住就行了。别把事情想那么复杂,其实这事说起来很简单。”
“那你倒是说啊!”寸想娘眼睛瞪得像铜铃。
主女烦得不轻,又是一巴掌拍到寸想娘头上,“别急!”
寸想娘服气了,她露出一个平静到诡异的微笑,“你猜我为什么急?”
“好好好我说行了吧。事情呢,是这样的——
“我们有门有派的,人家小偷呢,也是有门有派的,门派的名字呢,叫‘惊鬼家’。
“很久之前,我们跟她们就有一些牵扯,这事说来就复杂了,所以现在先不说,总之我们跟她们一直有牵扯,斩不断的那种,我自然就有认识她们的机会了。
“然后你说的那个小偷,就是惊鬼家的一个弟子,她们有弟子试炼,要去剩下的一十七州分别偷一样东西回来,于是在通州的时候,阴差阳错之下偷到你们身上去了。
“剩下的事情你也知道,她中了你们下的蛊毒,但是她完成了所有的试炼活着回到门派了,惊鬼会为通过试炼的弟子负责,因此也就需要帮她解决身上的蛊毒,所以惊鬼就带着她来找我了。
“啊,惊鬼,就是惊鬼家的家主。”
寸想娘听完这一番解释,第一反应是:惊鬼、惊鬼家、家主,这几个名字倒是取得很有意思。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寸想娘清清嗓子,正色道:“那你要我做的选择,是什么?”
主女瞥她一眼,说:“出去一趟,会抓重点了,不错。”
寸想娘眼皮一掀,“所以你就别废话了。”
主女伸出手,不出意外地又打了她一巴掌,寸想娘木然地受下了。
“选择有二。一是我替惊晓解毒——啊那个小偷叫惊晓——你没有见她的机会,这事与你无关,等很久之后,你需要知道苗疆和惊鬼家的世代牵扯的时候,才有机会详细了解这些事情;
“二是你替她解毒,你们见面,我也会跟你慢慢说明情况。”
寸想娘思忖了一番,而后问道:“我一定要了解苗疆和惊鬼家的世代牵绊吗?”
主女点点头,“苗疆已与惊鬼家密不可分,你既然身为圣女,以后必定要慢慢接手苗疆事务,这些事情,也就是你必须要了解的。”
“只是或早或迟的区别?”
“对,只是早晚之分。”
寸想娘忽地问道:“要真是这么简单,那你为什么还大张旗鼓地把我喊过来,让我做选择,你自己随意决定不就可以吗?”
主女一哂,“你这趟出门游历,真是涨了不少见识。”
而后她拿起碗,又喝了一口茶,仍然是一副随意散漫的样子,“本来这事很简单,但这不是牵扯到你朋友了嘛,你回来就跟我说,你朋友的门派想要与苗疆联手,我看你的态度,也知道你是很在意那几个朋友的,所以这事就变棘手了。”
“怎么说?”寸想娘不动声色问。
主女蓦然转头看她,“你们要联手,你不就需要提升对苗疆的掌控力吗?难不成让我和落日阁阁主联手?”
寸想娘沉默了。
“第一个选择,你事不关己,这事就仅仅是我与惊鬼家的牵扯,而她与你毫无牵扯;第二个选择,就是你也参与其中来,正式掌权,你与她的牵扯,也将继续存在。”
寸想娘心想,其实还有一层,第二个选择,她能和那个小偷见面,无论是替她解毒还是要回钱袋子,她都可以替钟离秋,将这事做个了结。
这是主女永远不会预料到的一层,她不会知道钟离秋有多在意这件事情。
但主女说得对,如果她不掌权,她就没有资格替朋友们做这些事情。
寸想娘说:“怪不得你让我选二。”
主女听见她这话,微微笑起来,说:“我就知道。”
寸想娘想,主女虽然不知道她与钟离秋她们交往的具体细节,但是却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情谊,因此才这么郑重其事地喊她过来,交代给她这些事情。
“那就这么办吧。”寸想娘轻声说。
主女起身了,她出了屋子,片刻之后领着两个人进来。
脚步无声无息。
寸想娘抬头看过去,主女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两个人来。
她们都身披宽大的斗篷,但依然能看出来斗篷底下的身形消瘦,消瘦到两个人的身形,能被主女仅仅一个人的身体盖住。
寸想娘心底陡然产生了某种不安和慌张,而这慌张随着她们揭下斗篷而越发显露。
左侧站位稍微靠前,解开斗篷之后露出来一张浅淡的面容,整张脸都跟冰雪捏造出来的人似的,没有半点血色。而右侧那人……
看清右侧那人面容的时候,寸想娘瞳孔骤缩。
只见那人脸色已如月光一般惨白,面容僵硬如朽木,而她的脸庞上面,显出了道道裂痕,就仿佛是一个坚固的陶罐,却被不慎摔了很多次,陶罐没有整个裂开,依然保持完整,可是表面已经被多次的摔打留下细小的裂痕了。
而这般情状,竟然出现在了人的脸上。
此刻,她的身体该是多么坚韧而又脆弱,才会展现出这样面如碎纸一般的情状来。
寸想娘对这个状况很熟悉,因为导致这个状况发生的蛊虫就出自于她之手。
她明明对类似的情况司空见惯了,她自幼习蛊,用毒,有无数的人死于她的蛊虫之下,有各种各样的惨状,然而她此刻却不可避免地因为眼前这个人而心神动荡。
这是为什么?
寸想娘恍惚间想到,可能是因为,她分明记得,上一次相遇的时候,这个人像一阵风一般从她身边刮过,轻巧灵动地仿佛被吹散的蒲公英,落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生根发芽。
她好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可是每个人的身下都有影子,她也不是那么没有存在的必要。
现在呢……寸想娘低头看去,她的脚底下散落了一地月光。
那是碎裂如白瓷一般的皮肤。
最近期末,之前的存稿都发完了,接下来可能做不到日更了呜呜呜,告诉大家一声(如果我真的有读者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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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