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摆烂了，我干嘛去？ 第8章 逢春

此时屋外已经聚集了缠绕的黑气，血红的眼眸好似暗夜里的毒箭。

屋外的秽蛇分身已经吐着信子不断靠近，面前的林无霜单手一挥，秽蛇黑雾聚成的身体瞬间消散。

不过片刻，从四面八方攀援而来的黑气重新凝聚实体，并且随着时间推移，秽蛇的数量不减反增。

秽蛇也是上古魔物，寻常法术根本无可奈何。

这回徐右吾倒是积极主动，“尊上，我来吧。”

他利落地抽出头顶的乌木发簪，发簪一经落发，通身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芒，划破苍茫的夜色。

双手捻诀，发簪见风就涨，不过片刻便成了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震颤之间，天地凝辉。

太阿宝剑可斩生死尘缘，正是除魔的上古神器，长剑一挥，面前似有无形无感的厉风呼啸而过，毁蛇如枯折草木一般瞬间消失。

妖魔荡尽，太阿宝剑愈发冷冽，周身闪着比夜还重几分的光芒。

风声如潮水般褪去，隐隐听闻，周身似乎还掺杂着无数低吟呢喃，如梦一般笼上心头。

他三魂不稳，而太阿宝剑乃是上古神器，天地灵物为凡人驱使，最是伤魂动魄。

最近动用太阿如此频繁，身上的魔气卷土重来，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不过一瞬之间，眼前忽然一黑。

太阿宝剑幻化成木簪重新落入发间，徐右吾扶着桌沿的指尖微颤，迷蒙之间，一只温凉的手扶住了他，“少用太阿——”

林无霜在帮他——感受到身上的魔气被引至指尖，他并没有拒绝，缓了一会才虚弱地抬手道，“多谢。”

他不得不承认，值此之时，或许是从小时候开始，只有魔君愿意帮他，他分不清魔君这个做法的背后——是利益使然还是情感作祟。

利益想必显而易见——他手握除魔利器，身上又封印着魔气，守着自己这个命脉，想必天下人都难以动他分毫。

至于情感，自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他能感受这种好意背后的恬淡，他也说不上来——

魔君想必早就认识了自己，在自己认识他之前。

那应该是和自己的长辈关系匪浅——

师尊并未将魔君封印至无妄台，而是封在他体内，想必此人特殊。

徐右吾小心问道，“尊上可认识天地一俯的扶风真人？”

林无霜一顿，淡淡道，“自然。”

“听闻我师尊天纵奇才？”

“嗯。”

“听闻他风姿倜傥？”

“嗯。”

“听闻他英年早逝？”

“嗯……可能，谁知道呢——”

前面几个回答利落果断，想必只有极为熟悉之人，才会如此坚定肯确地回答。

而最后一句则含糊不清，徐右吾目光一凛，师尊或许还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魔君又如何，他自己不也是魔气缠身吗？

正道又如何，不也被凡俗的贪欲所裹挟吗？

身后过于安静，他回眸看了一眼，“尊上，你不走吗？”

林无霜兀自站在的原地，眼前人掩在重重帷幕之后，仿若隔着千里万里。

“去哪？”

徐右吾理所当然道，“找花妖——”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在魔君面前除魔——林无霜会在意吗？

一股无形的沉默荡开两人——他是除魔者，林无霜是魔君。

犹豫片刻，最后他决定坦白，“而此处花妖已经入魔，我要去除魔——另一半逢春也在花妖身上。”

语毕，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之人，希图从重重帷幕之下解读出他任何细微的态度。

然而对方并无反应，许久才道，“你跟我在一起，行踪容易显露——”

徐右吾讶然，既然决定和魔君合作，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魔君这话对于他们这种半路合作的人来说，有点过于慎重了。

他唯一的思虑便是，“逢春”和“太阿宝剑”一样，同属于四大神器。

逢春可消灾解厄，庇佑长生，这对于魔君来说绝对是增长修行，延年益寿的至宝。

他要用什么才能从魔君手里把另一半逢春换过来——

林无霜难得这样扭捏，一看就不对劲，徐右吾直接道，“反正也不只有毁蛇在找你，各大仙门都在找你——更何况要有危险我会先跑的。”

而且两人早成了仙门通/缉犯，一个明面上，一个暗地里而已。

林无霜轻笑一声，“你倒是贴心——”

“怎么不算呢？”

语毕，徐右吾翻手一笼，太阿重新指向了东南方。

忽然，身后出现一串脚步声。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姑娘——”

“金公子——”

见答应的是一道男声，金休逸略微疑惑，直到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勉强稳住神色道，“敢问阁下贵姓？”

敛芳宗的弟子，有点特殊癖好也无可厚非，他的目光飞速掠过旁边带着幕离的白衣人，那人虽发出声，但气场浓厚得让人无法忽视，不似凡人。

“免贵姓徐。”

见徐右吾看向自己，金休逸拱手直言道，“今日酉时之后，城中突然出现大批民众无故昏厥。”

想必了中了三心妖毒的民众，看了眼周边紧张的气氛，徐右吾眉头一挑，“金公子在怀疑我？”

金休逸示意旁人撤下剑，带领身后众人深深地行了个礼，“今日多亏了公子提醒，不然后果不堪想象，恕我唐突，不知公子可愿再帮我们一个忙——”

只有他多管闲事地提了一嘴——花妖已入魔。

徐右吾单刀直入道，“何事？”

“请公子带我们去找花妖——”

他轻笑一声，还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给妖怪送宵夜的。

见对面冷淡的态度，金休逸自知当下所为强人所难，只是如今城中百姓危在旦夕，他不得不早点抓住花妖。

“我们探查一番，发现昏迷民众手心都有一道黑色的三花印记，此乃三心恶咒，仅需三天，花瓣绽放之时，再难回天。”

他知道对面乃是敛芳宗的弟子，修习天地阴阳之道，寻常金银财宝想是看不上，只能投其所好，于是提议道，“公子若是中意，愿奉上极阳之体。”

徐右吾一愣，白天的回旋镖正中眉心。

忽然旁边的人出声道，“修炼炉鼎？”

见旁边之人直接将话敞开了讲，金休逸只能厚着脸皮承认，“正是——”

这简直危言耸听——

感受到了四周汇聚而来的射线，徐右吾一口气顿时岔开了，金休逸在等他同意，林无霜在等他解释。

他赶忙拒绝，“不必了——已经不喜欢凡人了。”

说罢，徐右吾抬脚欲走，被林无霜一把拉住，“别急，带他们也无妨——”

林无霜目光微顿，“金公子，听说醉晚千山足迹遍布天下，凡有水井处，必有丹衣子弟，往来讯息尽熟于心。”

见对面松动，金休逸当即应下，“不才，鄙门派确实知道一些小道消息。”

“听闻魔君现世，各大门派都在暗中搜查，我也好奇——”

这人也是来探查魔君现世的信息，金休逸当即领悟，“仙君有命，不敢或忘。”

语毕，他一挥手，一只金色的飞鸽凝于指尖，如蜻蜓点水便消失在夜空中。

“仙君请放心，若有魔君的最新动向，时鸟会及时向我禀告。”

徐右吾目光微顿，看着魔君当着他的面唬人，仿佛通过层层面具看到了底下得意的神情。

醉晚千山并无抗衡魔君之力，但好在消息灵通，如此一来，借醉晚千山之手，他们对仙门围剿魔君的动向也能了然于心，及时跑路。

好用，爱用，免费用。

与此同时，金休逸加入队伍，一同往城南去了

众人离开华亭城，却往与花神庙相反的东南方去了，小路越走越偏僻，夜色下降，乌雀低鸣。

队伍中的人虽有疑虑却并未出声，直到吴迪咦了一声，忽然道，“这不是清水镇吗？”

与此同时，醉晚千山弟子纷纷也开始出声。

“你认识这里？”

“这里荒无人烟，无人居住，并不像村落——”

“周边了无生机，更像一片死地。”

吴迪思虑片刻，如实道，“这里本来是一处村镇，名曰清水镇，我老家就在此处，只不过后来迁去了城中。”

徐右吾眉目一掀，“为何迁去城中？”

“洪灾——”

许是触景生情，吴迪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身世，“七年前有场大洪灾把村子淹了，许多村民遇难，一时孤儿饿殍遍野，城主大人施恩，收留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入城。”

闻此，众人皆是感慨，“城主大人真是仁厚。”

一行人走了一刻钟，果然看到了一个斑驳的石碑，依稀能看出“清水”两个字。

入目便是一片破败的荒原，只能从地面上破碎的瓦片看出村落曾经的模样。

周边寸草不生，徐右吾蹲下身，撵起一撮泥土，泥土板结干燥，这里不仅破败荒凉，还有着若有若无的瘴气。

远处的吴迪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发呆。

徐右吾突然觉得有些怪异，捉妖除魔这种大事，醉晚千山怎么会让吴迪这样一个凡人跟过来——

便小声提醒了一句，“吴公子，你走在我们身后，小心一点！”

吴迪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多谢仙人关心，我家三代单传，都是‘醉晚千山’的修道之人。”

闻此，徐右吾似不敢相信，迟疑道，“敢问你们所修的是哪个道？”

“仙道，就是‘醉晚千山’的仙道。”

见徐右吾楞在原地，林无霜突然凑上来，“是走的那个吗？”

果然，见吴迪眼前一亮，“对，仙人走的大道。”

徐右吾眼睛一眯，“你们先聊——”

说罢转向一旁，看着眼前空茫茫的一片，突然问道，“你们感受到妖气了吗？”

“没有——”

他蹲下身子，细细观察着周边的方位，向来妖气魔气至阴至邪，修士最是敏锐。

此时却毫无踪迹，好似从人间蒸发了，又或者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掩盖起来了。

林无霜率先发现这里的异常，提醒道，“这里有阵法——”

“阵法？”

众人心里不仅一沉，他们连这个阵法的波动都感受不到，更别提破解阵法了。

“师兄，现在怎么办？”

“不如去请华亭城城主……”

“城主大人想必也没法，不如上禀师门……”

见众人讨论得火热，徐右吾默默看了眼星斗方位，拿起石子在地面摆弄了一通，随后指尖轻轻地敲着地面，一股特殊的灵力如涟漪荡漾开去，触碰到阵眼时又似涟漪般回转。

许久才插了个缝缓缓道，“阵眼在东南方。”

如石子投入沉潭，众人沉默荡开，唏嘘不已。

金休逸莫名看了他一眼，“失敬，徐公子竟会阴阳之术。”

“阴阳之术有何特殊？”

金休逸心下疑惑，仍耐心解释道，“昔闻扶风有太卜一族，习阴阳之术，通天道幽微，自不周山之乱以来，太卜一族便销声匿迹了……”

忽而听到扶风一词，他眉目微动，不自觉道，“扶风？”

“有何特殊之处？”

“耳熟而已。”

徐右吾眉目微敛，错开了话题，“金公子，阵法中形势莫测，你带了多少人？”

“捉拿花妖绰绰有余。”

看他踌躇满志的模样，徐右吾双手结印，着力开启阵法。

他又看了林无霜一眼，“尊上，你觉得如何？”

林无霜并未多言，“不如何。”

印成之时，一个白色的“启”字虚影消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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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毁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