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嬉笑声。
非常欢快轻松的嬉笑声。
杨明猛地回过头去。
就见一棵参天的古树枝繁叶茂,顶立在天地之间。
枝条间垂下柔软的攀附的藤,正给木精灵们创造了一个个绝佳的玩乐场所。
他看着它们挥舞翅膀在其中穿梭,笑声却逐渐虚化为了片片风声、露声。
亦或者,这才是它们真正在世间显化的存在。
“簌簌。”可下一瞬,鸟散林惊。
烈焰将古树大半烧做了灰炭,不断有翅膀着火的木精痛苦陨落、燃烧,悲呼声不绝于耳。
杨明将一切倒映在眼眸中。
他瞧见天地被烧成了一片灰红。
风染上了毁灭的烈灰,将死亡的气息覆盖到了更远的地方。
露裹挟着黑水冲刷着地面上厚厚的灰烬,凝结成一片结实的、寸草不生的死地。
他听见人们的哭嚎、野兽的嘶吼、林木的悲哭,痛苦蔓延到世上的每个角落。
那动静太过于惨烈,实非人身所能承受。于是渐渐的,除了烈火焚烧的声音外,杨明什么也听不到了。他看着一只木精灵手足无措地想要捞起自己的伙伴,想要拯救自己的家园,却什么都做不到,最后自欺欺人地捂住眼睛。
“啜泣。”
不……
是火堆的声音么?
自昏昏沉沉中醒来,杨明扶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痛了,尤其是肩膀,他惯用的右肩膀。
缓了有好一会儿,他才有心情观察四周,就见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燃烧的火堆。
侧边坐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看不出年岁的家伙。
而那人对面,也就是他的另一侧边,则躺着一个比起原先身躯着实委屈,但现在看久了也不至于不认识的老熟人,杨琦。
“唔……”根本不受控制,杨明听见自己发出了近乎无助的声音。
而身旁的斗篷人分明听见了,却也没什么反应,依旧自顾自拨弄着火堆,将柴火挑的噼啪。
“这是哪里?”杨明的视线从斗篷人身上划过,落在杨琦身上。
“在你昏过去后又坚持了许久,这会儿累坏了。”而斗篷人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孩子一般都要流口水的熟睡姿态:“这是个好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对他好一些。”
下一句,他才轻描淡写道:“至于这里么,这是个出不去的地方。”
“是那家伙的体内,对么?”那个叫黑堕·木精的家伙。
“对。”
不难猜想,在杨明昏过去后,杨琦反拖着他又坚持了许久,最后气力不支,两人被木精一起吞噬。
正想着,天摇地动。
杨明方才就看出这是一片深邃的,不清前后走向的黑暗甬道,这下更是看清里面生着短短的枝丫,比起生机更让人觉得压抑。
他几乎站不住身体,斗篷人却纹丝不动,像是习惯了里面会发生的一切。
“只是活动活动身体罢了,很快就又会平静下来了。”
斗篷人看着杨明一屁股跌回了地上。
“它是谁?”杨明回想起了自己的梦,那个短暂的,灼热的,关乎于燃烧的梦。
“你听说过最初的古神吗?”而斗篷人也知无不言。
他已经孤独了太久了。
“我在石碑上见过。”杨明并不否认这一点。
“是了,这种禁忌的过去。”
斗篷人告诉他,古树撑起了最初的天,扎根了最初的地,风从它枝头穿梭,雨自它叶下降落。
生灵万物在它的庇护下生活,身为信使的木精灵们就在它的身上嬉戏玩闹。
“可是有一天,它被放弃了。”
“放弃了?”
它失去了古神的祝福,万千劫雷,枝叶枯萎,猛烈燃烧。
那场燃烧持续了许久,持久到生灵凋零,像是把时间的概念也都烧去了。
余下的生命几乎要把这场燃烧视为常态,在末世的角落中苟延残喘——
而之后,便是三神的时代了。
他们从清泉中走来,扑灭了这场灭世的大火,重塑了天上的日月,摆弄山川河流,将瑟缩在各个角落的生灵重新掏上地面。
“活下去吧。”
“尽力活下去吧。”
大雨带来了久违的,极致痛苦压抑后才会发出的怒吼。
“在这场美梦破碎之前——”
平心而论,斗篷人的声音没什么明确的声线特点,只能听出是一个男人,甚至听不出老少。
但杨明还是从那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悲凉。
“三神?”
“无论如何,他们被视为救赎。”
斗篷人淡淡道。
杨明沉默了许久。
只是这次沉默不同于之前,不是思索,不是刻意,有的仅是深深的疲倦。
疲倦到大脑不想转动分毫,疲倦到指尖末梢都不想弹动一下。
那或许是前路所有疲倦的堆积,或许是他的精神承受了太多,又或者,他伤的真是有些重了。
但最后,他还是强撑着缓了过来。
“你是谁?”杨明问到。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或许还是个失败者。”后者轻描淡写。
杨明盯了他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来。
他真的太累了。
“你刚才说,这儿是出不去的地方。”
“是。”
杨明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要去找一下出路。
斗篷人没有拦着他的打算。
相反,他任凭他从火堆里抽走了火把。
“凡世间万物。”杨明自言自语道:“七步之内必有解。”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