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也能学会棋仙人那样的剑法就好了。
这样我可以保护村子不被山匪袭击。
带爹爹和娘亲去高天之上飞上一朝。
我要把三尺长剑幻化成三里、三百里、三千里。
一剑斩灭朝廷所有的敌人。
这样,这样,参军的人就不用空着肚子打仗了。
大家都能回家。
回家。
“滋——”有什么坠入柴火中的声音。
隐隐的香气传来。
好香,好饿。
少年的肚子里咕咕地长叫了一声。
好想吃饭,好饿。
于是他依稀想起来了,原来自己的队伍已经驻扎在了雪山上,是被迫的。
领头的小队长告诉他们,只要赢了这一仗,他们就能吃敌人的肉,喝敌人的血。
他们都能活到开春,活到希望降临的时候。
“滋——”又是一声,带着某种诱人的香气,是肉香。
打赢了吗,是我们打赢了吗?
眼前的橙色愈发光怪陆离。
少年努力去睁开眼睛。
好重,好沉,好冷。
但是,好饿。
他努力睁开了眼睛。
入眼晃着的是披了军袍的家伙们,在笑,在闹。
他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
他看见左边一个高个子拿了长筷在锅子里面舀,吃,馋的他也不得了。
他想去要。
嗓子很痛。
发不出声音。
咿咿呀呀都没有。
像是枯竭的断枝落在地上。
被人一脚踩碎。
他看见那个高个子丝毫没注意自己,贪婪地吃完了手上的肉,又在锅子里舀啊舀。
这次,他拎出来一只手。
第二眼,少年才发现那不是鸡的手鸭的手鹅的手,而是人的手。
那手的小指上,侧面,有一颗黑痣,被炖的烂烂,但看起来好眼熟。
他惊恐地看着高个子把那东西塞进嘴里,啃。
努力转头,看向自己的右侧——
那里好空,空无一物。
怪不得,这么冷。
“还得是这种小的。”
“屁话说这么多,赶紧下肉!”
“就你不干活,呸。”
欢笑的灯光照了一抹在少年脸上。
但是寒光。
他听见自己叫了起来。
惨叫。
崩溃的惨叫。
但只是幻觉。
只是幻觉。
“娘娘啊——”少年很痛,痛到希望自己感受不到痛。
“如果你真的存在。”泪水滴进火光发出“滋——”的一声。
“如果你真的存在,就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
“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我好痛苦——”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你们不是传说中的英雄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出来,救我?救救我们?”
肆意的火光中,女孩绝望的泪水滴在地上,在雪地上砸出一块凹陷。
山匪进村了。
他们疯了。
他们烧了村子。
她跌跌撞撞,往村子里跑。
她甚至忘记了逃命的本能。
“家……我的家……”
棋仙人也好,帝王也好,将军也好,城丞也好,村丞也好,你们都在哪里啊……
如果你们真的有通天之能。
不,不,如果你们真的,真的能看见我们村子哪怕一眼。
能不能求求你们。
救救我。
救救,我们?
好痛。
好冷。
好绝望。
没有来路。
没有归途。
我也好想站起来。
但为什么我的膝盖软弱无力。
我只是想有个家而已。
就真的这么大逆不道,屡遭天谴吗?
老天爷啊。
长了眼睛啊老天爷啊。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吗?
这就是我们的归宿吗?
如果这就是你能给出的答案。
那我们。
我们不想要你这样的老天。
我们,不想要这样的命运!
“傲慢,何其傲慢的想法啊。”华服的少女瞧着自己描花的指甲,裙摆如鱼尾一扫而过。
身为一个“人”。
身为一个“世界”里的“人”。
想的竟然不是“接受”命运。
“反抗”命运。
而是。
“改变”命运。
不。
是“更换”命运。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们不过是大浪里的小小蝼蚁。
是年大雪,饿殍十万里的十万。
一页里浓缩的血泪。
但是——
我喜欢。
少女勾起嘴角。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的力量。
能让我“毁灭”这个世界。
至少现在。
先。
“颠覆”。
它。
长长的裙摆自成大浪,“仁慈”的“神女”张开怀抱。
她接住从“家”里逃出的人子。
接住无“家”可归的人儿。
她挂着小花篮。
承接着掌心里的一切。
而后。
轻轻一吻。
血色从指尖溢出。
滴落沙漏。
滴答。
滴答。
短暂成沙。
又汇聚成了猩红的液体。
一杯。
又一杯。
“遗忘吧,遗忘吧——”
黄金的歌者依然在动情歌唱。
村子里的人闭上了眼睛。
他们遗忘了天灾,也遗忘了自己。
王国里的人也闭上了眼睛。
他们遗忘了海祸,也遗忘了苦楚。
虫群凑上前来。
有谁悄悄退却。
他们昂头。
承接着血色的洗礼。
痛苦被藤蔓绞紧,吸收,半点也没洋溢到湖面上来。
“请喝吧,请喝吧。”
扮演成花涟子的花悠还跪坐在地上,努力接住酒杯,一饮而下。
暂时弃置了病人的医师也接住酒杯,昂头饮下。
“锵!”逼退了空白,沉默的骑士也接住酒杯,向同袍一举,率先饮下。
“哼。”无过崖下,逆座的帝王亦冷哼一声,但终究捞过杯子饮入口中——
“第一浪灾难来自于天空。
第二浪灾难来自于海洋。
第三浪灾难,则来自于人心无尽的**。”
但终究好像。
还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