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交错,交响,悲痛。
痛苦的王与王座一起震荡,幻世的暴雨穿过时光淋至头顶,打的石壁上的暗影躁动不安。
“我本是豺狼,本是虎豹,我在草原上奔驰,现在却在水底浮胀,嘻嘻嘻嘻嘻。”
“我是乱世飘摇的牡丹,我是蛊惑人心的芍药,我在心尖上嗜血绽放,舌与毒针交织暗绿荆棘。”
“我是天下第一,哈哈哈哈哈哈哈,将军秘宝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盖世无双,倾世红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与天相抗!!!”
诡谲疯狂的声音围着王座打转,似乎马上就要突破禁锢,扑到杨明身上。
后者赤面依旧,无动于衷。
“咚!”忽地,杨明回身一振长杖,整个人飞身而起。
原本站立的地面立时弹起无数幽蓝的粘稠,越过他原本的位置喷向暗影之王。
“大胆!”大胆、大胆、大胆……后者勃然大怒,一声训斥震起万千鬼嚎。
他有王杖一根、王冠一顶,身上长袍亦无风掀起,化作万千黑气与粘稠缠斗一方。
在坠落之前,杨明看见黑气露出狰狞的爪牙,粘稠亦突出猩红的信子,二者争斗、撕咬、交织,又逐渐融合,化作了一团漆黑扎红扭曲的不可名状之物。
那一个瞬间,似乎天地存在都要湮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迎着身下的毁灭之风,漆黑的王癫狂大笑。
他的脸上裂开猩红的口子,细看竟然是血红的笑容。
“你,哈哈哈,铭记住你今天所见到的一切。”他对杨明哈哈大笑:“帮我带话给那条覆灭世间的金鱼,我,贵屏的王,早晚要她血债血偿!!!”
说着,他一点杨明,后者脚下自然升腾起大片黑云,作为他的借力点将他一托。
杨明踏风而去,过崖前就见王又大点王杖,崖后生出猩红的牡丹、漆黑的野兽、满是灾厄气息的利剑。他恨水鱼,更恨面前的一切,交织在腥风血雨中狼哭鬼怨,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剜心刺髓、仿佛遥远天边的幽怨:“你负我——”
带着刻骨铭心的恨。
思过,无过,无悔,深怨。
也是在最后,杨明才看清了那个断崖的名字——无过崖。
“何过?无过!本王思过,本王无过,本王何过之有,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癫狂而痛苦的痛嚎,地底的震颤横冲直上一路冲至神山,将围山攀升的海水撞的惊涛骇浪,一如海龙翻滚咆哮。
而与之相抗的鼎天也不好受。他同样受到了冲击,脚底震裂道道又迅速变成干涸,枯萎亦覆盖过青黄草苔周身蔓延开来,连带着树木都枯死了大半。
“不要,不要,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空荡荡的药院里,蜜婆婆惊恐地跪在地上。
她想要抓握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有抓到,只能无助地跪在地上念念哀求,祈求能用最后一点脸面平复穿越时空而来的愤怒。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山之下崖之上,杨大师的处境也并不好过。
没有丝毫试探的意图,扭曲的红丝裹挟着粘稠扑向他的面门。
杨明高高跃起闪身避过,借力抛下几枚定心钉。
那法器对待怨灵非物最是管用,刚刚便攥在他的掌心,想必便是王突然暴起吃了这东西也不会好过——
但打进怨海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见状,杨明吃了一惊。
他驭钉再袭,却叫“浪头”一打,所有钉子都飞了回来。
他以身试险,便踏钉借力,回身一把收回法器,左手举杖而迎,正与铺天的黑浪撞在一处。
只见短短几瞬,那怨浪愈发浓稠血红,已然铺天盖地,席卷杨明的力量也从几丝几浪变成了彻底吞噬。黑暗之中,唯见滚滚的护身气浪被粘稠裹挟缠绕,直至见不到一丝赤色的面庞。
你说,世界被吞噬、扭曲、崩坏,该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无孔不入,无缝不在,冰冷的粘稠不断从四处渗出、蔓延、攀爬、吞噬。
它没有任何形态,甚至感受不到任何贪婪与恶意,就这样急速、急迫、不容置疑不带生气地碾压过来,把一切所到之处同化成一片不可名状。
它淹没无过崖,划过深邃的地洞,眼见着远远扑向了那片唯一发着光的小潭——
“银剑骑士团,听我号令,一心,斩!”忽地,某种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守护着地底的圣潭,某种东西一瞬间动了起来,飞快地列好了阵型。
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个个银色长剑的骑士所列成的方阵。
听着命令,第一方队上前一步,手中银剑同时挥斩出整齐的巨大剑光,定在空中像是锐利的封印之章,直接拦住了前行的黏浪。
“簌——”微小的风声,黏浪被劈开皮肉,露出一丝纯白,但只有一瞬。
随后,黏浪像是第一次被激怒了那般,咆哮着顶得剑光闪烁,似要将它彻底裹碎。
“二小队上前,一小队退后。”沉稳的声音再度响起,仔细一看,那来自于黑影下的抱臂的马上骑士。
随着他的命令,第一方队迅速退后换第二方队顶上,又是齐齐的一片剑光,加固在一处,让印章飞快地稳定下来。
接着,也无需再次指挥,两个方队配合默契、轮流上前,就这样加固着空中的刀印,让黏浪再努力也不能前进分毫。
似也得到了生气,懂得了变通,眼见正面强攻不上,黏浪猛地铺散开大片,绕过刀光自地底袭向还未收招的骑士方队。
“呜——”接着是很轻微的鸣颤声,有好听的苗头,但又实在说不上好听。
无数虫群自方队骑士身上飞起或是落下,密密麻麻迎向或上或下的黏浪。
奇怪,下面也就罢了,上面?
“咯吱咯吱咯吱。”直至奇异的、像是吞吃的声音响起,这才能看见,原来黏浪借着奇妙的伪装,也悄然从上面发起了进攻。
加固刀印的间隙,第一二方队也在紧盯着敌人。透过他们的眼睛,原来从上面迎上去的是某种长翅的萤虫,纤细的腿肢上是一双三角形强壮还反射着银白弧光的“虫枪”。
而从下面的迎击的,原本瞧着像蝎,仔细一看原来与萤虫甚是相像,只是没有四翅,爬在地上虫肢也更粗壮些。
而再细看他们和粘稠之间的战斗,这才发现原来那可怕的,类似于吞吃的声音,并非真正的吞吃。用更确切的话说,他们是在碾压,互相的碾压。
一边是黏浪将虫群碾压成碎肢,一边是虫群将黏浪碾压成碎屑,直至飘落在地上再无踪迹,独留残肢被滚滚黏浪再度席卷。
随后,细长之剑的第三方队也插空上前,与虫子配合默契地与粘稠缠斗起来。
“怪。”
清冷的圣潭倒映着狭窄的葫芦口,也倒映着整齐划一的银剑骑士团的背影。
黑暗里,巨大的虫子身影一闪而过,麦克斯依旧不露真容。
他只道了一声怪,叫老友骑士知道他是在怪今日的粘稠怎的攻势如此绵软,全然没有往日不容置喙、寸寸攀升、无可动摇的气势。
“啊!!”
“吱!!!”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有什么东西破粘稠而出,不可避免地吸引了麦克斯的视线。
也是在同一瞬,漆黑的大手猛地穿透粘稠,带着癫狂的威压碾碎躲避不及的虫群、打散头前的第三方队,哈哈大笑着拍向了还在出招尾韵、根本来不及躲闪的第二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