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吧,杨明见过的野庙真庙没有千儿也有八百了,但在有一村信徒的前提下,神庙比信徒的家还破的情况他是真头一回见。
沿着铺开紫花的山路一直向上,尽头的山下立着这个咸鱼村的“娘娘庙”。
它有普通村屋的双层高,石柱撑起白墙蓝顶形似宫殿,惊的杨琦好一声赞叹。
但走近之后再瞅,怎么看都有种微妙的“精心打理之后的破落感”。
“哇——呃?”于是杨琦发出的动静变成了这样。
他拧起眉头,总觉得这庙跟他见过的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
“杨明,杨明。”这时候就不如请教我们的杨大师了。
杨琦肘子捣捣杨明,低声问到:“这庙是不是哪里有点怪怪的?”
同时,他的眼神也上上下下又扫了大门一次。
呃,虽然这门挺威严大气的,左右两根石柱,头顶也是精巧的斗拱,带有咸鱼村一贯的干净……
但怎么就比起来他们之前才刚刚看见的那个破庙……不太有神庙的感觉呢……
要知道那庙又小,又不知荒了几年了,神像都碎了大半,牌匾都不知去向,里面还有强盗出没,怎么想也该被这娘娘庙全方位碾压,怎的现在的感觉反而倒逆了呢?
“先进吧。”不过再看杨大师,他显然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但让他现在就说,似乎也说不出什么,于是拉着杨琦继续前行。
比之村庄,娘娘庙算是立在山腰的位置,庄严的大门后是段不长的纯白通道,左右描绘着神秘的壁画,头顶游走着金色的流光。
杨明去瞧那些壁画,左手边似乎是一众“人”或是“信徒”又或是“眷属”的形象,是美归美,俊归俊,但就是两两之间看不出什么关联,有一种我们彼此不太认识的奇妙美感。
而右手边呢,则是一幅幅的故事,有祈祷,有欢笑,看久了还有几分微妙的炫目,仿佛下一秒自己也会被拉入画中似的。
“啊,这庙是不是没有牌匾?”灵光一闪,杨明找到了问题之一。
一般神庙别管是野神正神,都是有门帘有牌匾,总要第一时间告诉世人祂是谁,再不济也会阐明神明性格或职责。
“比如司水。”那门联就会与弄水有关,或是牌匾直接挂上“司水正神”。
“又比如渡海。”那门联后多半挂着信徒祈祷或还愿的香囊或丝结。
“再比如开山。”估计门窗上都会画又斧纹,门柱间也会绘上一年四季来表示时间变换。
“是诶!”被这么一说,杨琦恍然大悟。那确实是。这庙没有门联也没有牌匾,风格第一眼跟村里也没太大区别,要不是知道它是娘娘庙,就是有人说它是村里的无名祠堂,他也信!
而再往前走,那种微妙的破落感也逐渐暴露了原因。
正廊的尽头衔接这一片蓝底的院子,也不知道是石头还是什么晶石材质的地面波光粼粼宛若大海,脚边台阶懒懒散散坐了个戴着海马头的男人。
杨明瞧正面,那应该是个什么正殿,蒙着纱看不清内里。
两侧是对称的偏殿,从窗户看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
他问海马头此处是否娘娘庙,他们求铁铭是否要前去。
但海马头只是呆呆地倚在走廊边,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就跟没看见几人似的。
“哎哎哎,你们干嘛!”不搭理那就前进呗,杨明才刚到帘子前,里面“腾”冒出一团蛇尾来。
杨琦被吓得大退一步,这才发现那坨艳丽的东西是个人的脑袋,准确来说是人脑袋上的“鱼头”。
这片就长得跟一群蛇在蠕动一样,正面露着两个黑洞洞的眼睛——不得不说,还得感谢小松许带他拉高了自己的接受预期,要不这会儿这人的脑袋该跟蛇头一样被他敲个粉碎了!
“呃,我们来求铁铭,在这里面?”杨明往里看了一下,看不清。
“铁铭?”蛇尾愣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你们是外来的客人?”
杨明简单解释他们是被人邀请来的行客,进村后又被人提醒要来求铁铭,这才来了娘娘庙。
谁知蛇尾越听眼睛瞪的越大,最后更是一嗓子喊了出来——不是对着杨明三人,而是对着海马!
“小海!小海!睡着啦?别睡了!快醒醒!”蛇尾过去两爆栗敲醒了海马。
杨明好像知道丰见欢那鱼头为什么会如此久经风霜了。
他叽哩哇啦快速告诉海马前因后果,踹着他让他快点去把庙祝也就是他们的师父找来,要干活啦!
“呦呦呦,三位客人请坐请坐。”最后,他才跟大变脸似的请三人来到院子左手边坐下,那儿摆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想必纳凉很是不错。
“等等啊,只有庙祝有资格抽铁铭,很快,马上,很快啊!”说罢,他又火烧屁股一样钻进了正殿。
三人耳力好,就听里面先是安静,随后响起呯呯砰砰的搬运声和人声,其中更是不乏蛇尾跳脚的:“快搬回来!别弄了!抓紧搬回来!有人来了!”
那动静语言之诡异,让杨琦嘴角不觉抽了抽,低声问杨明道:“这些人不会是要把他们的神像搬出去卖了吧,怎么还搬回来呢……”
同样风格的村子,家很有家的感觉和温馨,庙却被这么几个不靠谱的家伙把持着。
再华丽的神庙,没有信徒精心维护,可不就是精致的“破落感”么?
可这应该是信奉神之村的正常状态吗?杨明暗自震撼,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疑惑,这真的是一个信仰凝聚起来的村子吗?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
而接下来,庙祝的出现不能说打消了他的疑虑,只能说让他本就萌发的疑心烧的愈发猛烈。
“客人,哪来的客人,怎么不早说?”老远的,庙祝苍老的抱怨就飞上了天。
三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发现老庙祝在从拐角出现的那个瞬间还在系裤腰带,脑袋乱的跟刚从午睡里醒来似的。而至于为什么能瞧见他的脑袋,甚至知道那是个白胡子方脑壳的老头,纯纯是因为他头上套了个老大的透明水母脑袋——
就,你们村对鱼的概念还挺广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