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690章 开林

留下游神。

留下他。

不会有人知道的。

夜深人静，四周静得听不见一声虫鸣。

林如果摸到葵原床边，就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事到临头，他的心很乱，本能告诉他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贪欲和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又在怂恿他尽快动手。

我没有错。他抽出匕首，铜黄色的包裹下是闪光的银。很多人都选择留下游神，也不光是我一个，以前会有，以后也会有。

他高高举起，月色在刃间拉出弧光——

“你干什么！”还没刺下，喝声先起。

只见床上的葵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一见眼前，他大吃一惊，大喝一声后翻身而起。

“没、没什么！”林如果被他吼得方寸大乱，先前装出的冷静荡然无存，整个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还说你没做什么！”葵原可不听他狡辩。他一把攥住林如果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面可还握着铁一般的罪证呢！

他揪着林如果，力气还是那么大，口口声声道：“好啊，原来是个杀人越货的，现在我就要找你哥哥对质对质！”

“不，不行！和我哥无关！”林如果脑门涌上一股热血，这事不能让哥哥知道！绝对不能！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葵原。

葵原没防备，几步跌坐在床上露出胸膛。

林如果看准机会几个健步上去——

“啪！”接着被不知什么时候歪倒在地上的板凳腿拌了一脚，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他整个人清醒了不止半个，再见手上匕首脊背更是蹿起一阵寒气。

他踉踉跄跄爬了起来，看葵原还是警惕地瞧着他，也就哆哆嗦嗦扔了匕首，一头向他磕了过去。

“客人，是我一时糊涂。”林如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哀求客人多留几日，救救他们村子，如果客人想要惩罚他也可以，请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不要连累自己的哥哥。

“连累？村子？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哪儿？”仿若幻觉，葵原脸上的怒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轻佻的神色。

林如果不解何意，瞪大眼睛去看他，不想脚底忽地一空，脑袋一磕也不知道撞在了哪里，疼的直接蹦了起来。

“哎呦，哎呦。”他哎呦了好半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路庙之中，原是不知怎的在里面睡了一夜！

“奇哉怪也，奇哉怪也。”林如果懵了半晌，颈后流过一缕冰蓝，又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做了这样的梦，他心里有些发毛，也不太敢瞧庙里的石像，尽快收拾东西离去了。

在他的背后，庙宇前逐渐浮现了一对门联。

上联书“奇哉奇哉，人心百态”，下联道“妙也妙也，世事无常”。

就连正上方不知何时也悬上了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到此一游”。右下角则刻着一列看不懂的小字，外加一个三鱼儿的印记，看起来颇为眼熟，似乎在某个客栈的架子上见过。

“误事，误事啊。”事情没办完，还做了半天白日梦，林如果的心情可想而知。

算算时间，他在庙里整睡了一个晚上，紧赶慢赶回到村头时也就到了黄昏。

此刻昏黄的天空下太阳还没落山，晚霞勾勒出村头老椿树的阴影，树下连个乘凉的村人都没有，安静地有些诡异。

林如果联想到自己的梦，不觉白了脸色，战战兢兢走过去，不想半个村子了还没见人。

难道说？难道说？他探头看了几家的院子，也没看见什么异常，又壮着胆子喊了几户人家名字，不想还是没人理他。

你就瞧他越走越心虚，越走越腿软，大半个村子后几乎瘫倒在地，眼泪都抹上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冒犯了游……”

“你干啥呢？”

不过还没两嗓子，背后忽地传来了一大声，吓得林如果直接蹦了起来。

他回头一看，是村里的怪老头，脚步匆匆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我哥呢？其他人呢？”林如果赶紧问到。

“林口，还说你呢，快去吧。”怪老头赶时间，也不跟他多话，自己又匆匆地去了。

林如果赶紧跑到林口，发现村里人将它是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一眼过去到处都是人呐，而且看着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林家的小子来了！”有人吆喝着给林如果让个地方。

林如果顺着通路挤过去，发现里面站了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正在跟自己的哥哥说着什么。

哥哥瞧见他倒也高兴，问他歇好了没有。

林如果有些闹不清状况，听了哥哥高兴的话才知道，这是猎盟来的人，还多亏他去寻了！

“猎盟？！”猎盟哪儿来的人？林如果眼睛都瞪圆了。

“说什么呢，不是你请我来的吗？”青年挑了挑眉，笑他糊涂。

林如果见他挪动中腿脚不便，一笑起来颇为活泼，梦中的种种顿时清晰起来。他怔了一下，又见青年轻轻嘘了一声，也就压下疑惑不谈，等他的正事办完了再说。

“可以开林，但是需要个仪式。”青年，或者应该叫他葵原，这样说道。

猎盟在进林子之前都有这么一个仪式，说不定他们以后也不愁吃喝了。

哥哥脸上露出喜色。

不过葵原也不忘给他们泼上一盆冷水，告诉他们开林只是最初的一小步，自己不会插手后面的事。

“要怎样被林子接纳是你们的事。”他并不想参与：“只希望你们不要忘却今日的敬畏之心才好。”

“那是自然。”村人直道自然。

葵原等怪老头从家里拿来一截木楔，相传那是前前前任村长留下的，葵原一到来就跟他讨要。

拿着那木楔，他孤身进了林子，叫众人一等就是深夜。

深夜林中呜咽，众人在外本就站了一天，此刻也有些待不住。

但外客进了林子，他们也不便抛下客人回家，三三两两轮流取了饭食等着。

直到风静林歇，葵原才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他让林如果搭把手给他拽下头顶的树枝来。

林如果拽不动，又喊来青年若干，这才把那根小小的树枝折了过来。

葵原抬起手，林如果发现他小指上钩了一条红线。他将红线系在枝头，一拍，再看时那根树枝消失林间，什么红线自然也是看不见了。

“你们会等到属于自己的接引客的。”最后，葵原抛下这样一句话，自顾自地离开了。

众人还想追赶，不料他脚步看似不快，身形却一溜烟地不见了，怎么赶也赶不上。

唯有几个跑得快的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他的歌声，像是在道。

“……积雪之匣，旧日时光……”

“……林木生长，人心各异……”

“……不知过去，不念将来……”

“……逍遥自在，唯我……”

村人渐渐散去，林如果将包裹放回家里。

收拾的时候，他才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夹了一瓣干枯的葵花。

想去拿时忽地刮起了一阵穿堂风，葵花也随之飘起。

“你能保持住今天的模样吗？”他的耳边刮过轻轻的叹息，又似讥笑。

再待林如果手忙脚乱关掉被吹开的屋门，再回头寻找时——

那瓣葵花也就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