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库房……”夜空下,破旧的街道里,狼狈的男子挂在屋顶上翻着破瓦,嘴里念念有词。
他本只是个普通的赌客,会点简单的拳脚功夫,不想被持着青筒的磬獾帮盯上,硬是要把他仅有的赌资都夺了去。
诚然,最开始他是要忍气吞声的,但当那人摸到他包袱上时,他还是蓦地失去了理智。
他依稀记得自己猛地一个鞭腿踹在对方的胸口,再接下来就没了记忆,回神时跪坐在一个被砖头开了瓢的家伙旁边,那是磬獾帮的老大。
正茫然,他被一抹转瞬即逝的橙色吸引了注意,低下头去正硬上老大无神的眼睛,吓得惊慌失措站起身来,这才发现整个磬獾帮都死在了自己手上。
“不是我……不是我!”男人吓得退到墙边,头不轻地磕了一下。
就这一下,他忽地冷静下来,冥冥间仿佛被人告知磬獾帮的据点就在附近,里面还有他们没来得及花完的财宝。
对,在附近,一定在附近。
对方支援的画面似乎在脑海里闪过,他嘴角微微抽搐,像是定格在某种笑容上,一脚踢开青筒,从老大鲜血淋漓的衣服内层翻找出一把青铜色的钥匙,笨拙地搬来了梯子上了房。
“就在这里,一定在这里。”他碎碎念,又不似碎碎念,声音出口尖细,又仿佛在岸上嘴巴一开一合快要干死的鱼。
他的眼中射出疯狂而亢奋的光芒,举起石头像是在打磨雕像的最后一角,一下,两下,被一股莫名前来的冲动趋势,仿佛砸开面前的瓦堆,就能获得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奖赏——
“嗖。”于是高高昂起的身体被尖刺贯穿,男人定格在黑暗中嘴巴抽搐,鲜血沿着唇角溢满流下。
见状,仇豆儿难免嫌弃,一抖手腕将武器收回擦拭,又兢兢业业地将尸体都搬去了瓦上,这才把住“裂缝”开始缝合。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磬獾帮连着瓦房带着人都扭曲起来,像是什么轻易被人抓握揉捏的湿泥塑,亦或者其他的一些东西。
与身高给人带来的第一印象不符,仇豆儿做事其实相当仔细。
他以尖刺为针,银丝为线,很快拉着黑暗覆盖住了面前的一切,再看不过是茫茫夜色下一片荒凉,谁还记得什么磬獾帮或是什么劳子的东西,自古如此罢了。
“蛛网?”不过若是抽离三更,梅枝儿倒把此刻发生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
仇豆儿身为栗会长的手下,倒是罕见地得了“蛛网”权限的家伙,算来倒是跟“纪元原”同行,一个缝小一个掌大罢了。
如今后者带着三更大批人马去了堇莱,倒显出三更空缺的坏处来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块子地方最近动荡的厉害,总是冒出男人这样突然反杀翻天的坏事来。
仇豆儿虽被调去伺候段斜飞,但正因为是跟着重要的客人,才不呢让他看出端倪来,故而见缝插针也费心修补了许多地方。
今夜更是因为男人的事情稍稍走远了些,以至于爆炸声响起时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真是糟糕的破坏欲啊。经常也是有的,在缝隙这种薄弱的地方,人被“破坏欲”所把持,忍不住用尽全身力量敲开面前的三更。
仇豆儿无心去管其他,来到轰鸣处才见潘玮和许深森都被炸成了薄纸,所幸一摸上去没有破损。
他轻按了一下眼侧,眸子里闪过数据的流光,就见扫过时两张纸片上不断闪烁“内里人”的提醒。
他当然知道这些,目的也不是这个,轻敲了几下又调出“扫描”的“界面”。
如此这般再去探察那块爆炸,仇豆儿发现此处只留下了一块小小的坑洞,内里若有若无地逸散出几丝绿色,随后便彻底隐去了。
“裂缝吗……?”很快,仇豆儿意识到这儿也是个“裂缝”,且是那种表面完好里面深不可测的地方。
那发生了什么就很好推测了,大概率是两人追着线索跑到这里,动手时无意跌落进去,赶上裂缝是个不稳定的状态,这才炸成了现在的样子。
“啊。”还好也不严重,不一会儿,潘玮重新充了气变回了正常的模样,倒吸凉气捂着头站起来,还拍了拍身边的许深森看他死了没。
见后者还没恢复意识,潘玮无奈地摇摇头扛起他,顺势谢过仇豆儿的救命之恩,一瘸一拐也就回堂去了。
今晚还真是不太平啊。仇豆儿摇了摇头,顺手关掉了“插件”。
只是回到夜更堂里,他才发现段斜飞还没有回来。
他心里一惊,匆匆忙忙赶到紫银小爷的住所,正听见里面“哐当”一声像是打翻了椅子,再看段斜飞遮着脖子从里面出来关门,发丝也有些凌乱。
“别声张,咳。”见了仇豆儿,后者倒是也不意外,直接拉了他快些离开,一开口免不了一阵低咳,像是又动到了旧伤。
“堂主……”仇豆儿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紫银小爷是会长的儿子,段斜飞是他伺候的主人,说来都在他的头上,矛盾又是眼瞧着的。
想来前者也就是孩子脾气,后者又性子沉稳,正常情况也吃不了亏,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确定后者没有受伤也就是了。
但最近的意外这样多,他没由来的有些不安,也就多盯了段斜飞许久,不料后者刚进房间就一头瘫倒了下去。
“咳咳、咳……”段斜飞这病情来的凶猛,前脚进门还算正常,后脚就脸色苍白、浑身发烫,在仇豆儿怀里一直颤抖,张口便是要药。
仇豆儿心里一惊,眼眶中的插件自动启动,这才发现针对段斜飞的几条显示里,最粗的那条绿线已经短去大半条见了红,这才想起今晚多事耽搁了时间,赶忙掏出药瓶喂给他。
药一入口,段斜飞身子明显地蜷了起来,他一把推开仇豆儿,捂着心口,身上蒸腾出白烟,嗓间亦发出濒临窒息的喑哑声音。
后者也是有经验,一手按住段斜飞不让他撕扯胸口,一手飞快地抖出个小瓷瓶对着他浇了下去。
随着琉璃的色彩灌注下去,段斜飞身子一僵,微开的口中探出一根细小的嫩绿藤蔓,挂在唇边绽放了一朵小小的粉花。
眼前顿时全屏红色,仇豆儿赶紧跳起后退,就见无数藤蔓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又在下一个瞬间全部消失,独留地上的段斜飞面色逐渐恢复红润,再看身上干燥呼吸均匀,竟是已经昏睡过去了。
小心翼翼试探过去,仇豆儿扶起了段斜飞。顺着后颈,他下摸至少年的双肩胛的中央,随后将手中尖刺一寸一寸推进了他的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