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614章 娃娃

空空的躯壳也会感受到孤独吗？

外面银线红网巨蝎打的生死热闹，内里的姜西雀被作为力量的源泉锢着取着，一张脸上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毕竟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的，无非是从一个幻境到另一个幻境，从这方被抢夺的玩具换到那方，你不让我得到，我就毁掉了也不给你，除非是用作鱼饵……谁又会在乎鱼饵是什么心情呢？

于是在虫虫帮里是，在进入无蔓后亦是，场景碎了又换，换了又碎，浮光掠影，变幻无常，大事种种几乎都未离开姜西雀，同时，也没人在乎他是懵懂还是空虚，本人还是躯壳。

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只要做好他的“种子”，发挥好他的效用，也就是一个合格的“姜西雀”了。

“给我，给我更多……”所以直到现在，一切也没什么变化。

外面的战局有多激烈，内里的攫取就有多疯狂，姜西雀就有多安静，像一个不断能挤出力量的瓷娃娃，空洞洞的瞳孔里映射着撕裂幻境的裂口，甚至更远方看不出真假的纪元原在对他笑，一如小院里短暂又快活的时光。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所有人都被洪流裹挟着不能回头，故而也没人注意到，不知不觉中，逐渐空荡的幻境里，姜西雀前方不远处的大石块上坐了个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六岁模样，身上披着最简单的弟子袍服，捻着折扇折膝坐在石边望着天空，形容高冷，宛如一块还没被痛苦波及的背景板。

但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在了姜西雀的脸上，随后人起扇落，再看竟已切进了“查夕止”的后肩。

“啊——！！”猝不及防受到攻击，查夕止昂头惨叫起来。

他的伤口没有露出血肉，反而狰狞出一条条红线，沿着折扇缠绕向少年的手腕。

别看少年年岁不大，经验倒是丰富，一转手腕抽出折扇，在远离他的同时借破绽将姜西雀捞进了怀里，毫不恋战地一遁千里，手中折扇往地上一刺，随后从里面扒出了还在恍惚的灰衣少年。

轻扇点穴换得几声回神的咳嗽，他扶着两人站好，低低地道了一声：“走。”

“是你……”眼角还残留着泪水，视线还有点模糊，但灰衣少年还是认出了来人。

放才在痛苦的一环里，他就是幻化成了这个少年体验到了一段非常糟糕的人生末途。

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冯小和。

“嗯。”听见自己的名字，冯小和显然有些讶异，不过随后性情使然盖了过去。

他还想说些什么，身体却是一颤。

灰衣少年骇然低头，就见冯小和的腹部已经被红线贯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

“好啊，好啊，你一个幻象敢坏我好事。”失去了力量的补充，查夕止的脸上还没有愈合的邪光再度迸出，配合上疯狂的笑容格外可怖。

幻象？又是假的。灰衣少年猛地清醒过来，拉住姜西雀就开始向外奔逃。

只是这红线网里全都是查夕止的地盘，空间时间又怎么能逃得了他的掌控呢？因此冯小和遁逃千里也会被红线瞬间折回原地，灰衣少年还拖着姜西雀，自然也是怎么都离不开徒劳的战局的。

“叫你坏我好事，叫你坏我好事！”“……”

查夕止的叫嚣有多疯狂，冯小和就有多沉默。

在前者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尽力护着要害节节败退。

不过令查夕止非常厌烦的是，只要自己试图转移攻势去抓姜西雀，冯小和就会抓住机会咬自己一口。

破也不好破，转也不好转，他心里忽地一惊，暗道这小子莫不是有点什么乾坤在手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无能为力。

“你是折扇门的吗？”

“他是你的师弟吗？”

“你们的关系怎么样，会约着一起唱歌吗？”

他随心所欲，想到哪里便问到哪里。

尽管幻境没有给出相应的回应，但冯小和的气息明显有了波动，终于一招抵挡侧偏露了破绽，脸上随后泄出了一丝愕然。

“给我死吧！！！”等的就是这一刻，查夕止大喜，红线凝刃直切他的右手，誓要借这个口子将他彻底撕碎开来。

“啊！！”红线撞上冯小和的瞬间，蝎尾也敏锐地抓住了这一丝分神割进了半身的胸膛。

无可避免地震动让灰衣少年高高飞起，骇然中就见天外有天，巨大的蝎子和居高临下的纪元原正隔着撕裂的天空望着自己。

那场景未免太过震撼，导致冯小和与查夕止的战斗都显得有些无关紧要，自然除了当事人外也就没人在意他完美抵挡了查夕止的攻势，让那破绽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小子，听着。”被逼到了极限，查夕止也不得不从癫狂的状态里面抓出一丝理智。

“你是这幻境里的人，我是这幻境的主人，我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擦着脸上的血，红线依然缠绕在冯小和的折扇上。

“我承认你对战斗确实有一手，至少在保有姜西雀这点上你我目标一致，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你自己看着办吧。”

扇上的钳制一松，冯小和目送查夕止飞天而去，自己沿着气息从层层幻境里扒出了姜西雀。

显然同样是在幻境里的情况下，他的确没有查夕止想象中那般可以随意摆弄。

“师弟。”而且，渐渐地，冯小和也认出姜西雀的身份了。

曾经在偶尔下山的时候，他见过这个总是被人簇拥着的小小师弟，或许心中还生出过一丝嫉妒的酸涩，如今向来还留有滋味。

他笑了一下，很轻，也谈不上什么释然，就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仅此而已。

“师兄……”不过让冯小和有些意外的是，姜西雀竟然也真的回应了他。

“我记得你……”他甚至有些急迫，就仿佛是要把所有关于冯小和的话一次性倾吐干净：“你看上去很寂寞，我很想和你搭话，但是没有机会，我忘了……”

随后，这张同样看上去十五六的面庞上滑过了泪滴，露出的神色却宛如五六岁的孩童，带着不少压抑的委屈。

“你……”冯小和心里一紧，你，你！

“刺啦！”接着绽开的穿透声打断了一切。冯小和回过头去，脸上还残留着不敢置信，就见查夕止不知什么时候又杀回了两人身后，绷直的红线一端缠绕着他的手指，一端穿透了自己的心脏。

“你啊你，就是名门正派太过天真。”查夕止紧了一下丝线，勾得冯小和身体不自主地跟着震颤，唇角溢出刺目的鲜血来。

“我啊，怎么可能放弃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