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595章 暇娱

碧瓦朱檐，水榭盈池，身着淡雅的男子在石亭中轻抚凤琴，悠扬的乐声引得池鱼都忘了小憩，金红金红地簇拥在石边。

“呜——”忽地，一道低沉的箫声插入了曲调。它先是简短地贴合追随琴音，随后一转先前的悠然平和变得大气畅快，顿时惊走了池中的群鱼，扑通扑通扬起了好一片水花声。

被他这样一搅，原本抚琴的男子倒也不生气，跟习惯了似的跟着箫声合鸣，直到对方吹了个痛快才悠悠压弦。

“才两个月不见，雨兄的琴技又好了不少。”

这个后面飘过来的箫声，自然就是刚从屋檐上跳下来的风降瑜。

“你心情倒好。”而亭子里抚琴的，自然便是雨泊昼了。

说起来风降瑜的乐理还是跟他学的，吹箫的师父也是他所举荐的，平日里两人就常常合奏为乐，故而即便单论箫声还不够合格，雨泊昼也乐意为他和弦。

“只是苦了你这一池的鱼儿了。”风降瑜嘿嘿一笑：“每次都要被我摧残一番。”

“风兄乃是性情中人，曲中真情实感令人神往，雨某每次听闻也感受颇深，怎的能称上‘摧残’二字呢？”雨泊昼对他笑了笑，不用想也是有感而发。

“好了好了，雨兄再夸我可不好意思了啊，我可就羞跑了啊。”风降瑜也笑了起来，他嘴上推脱，动作倒是老实，拉着雨泊昼便去了旁边的小榭，单手一撑便等着投喂了。

“你呀你。”雨泊昼顺手理了一下袖子。

方才的合奏这样大声，不用想也知道小篱肯定听到了，八成转个弯就要到了。

“风哥哥，雨师兄——”果不其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雨泊昼的手还没往石桌上搭，一个活泼的声音先飞了过来。

随后，一股浓浓的汤汁儿香气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踏到面前，摆上桌的是一碗碧中透白的云片儿汤。

“小篱，你是小篱吗？”只是风降瑜忽地讶异起来。

闻言，来的姑娘明显一愣，看着他一双大眼睛眨啊眨，鬓间的小坠适时垂在耳边，更衬得精心装扮后的小脸通红可爱。

“怎么又变得好看了，我都不敢认了。”下一句，风降瑜又笑了起来。

小篱转过心思知道自己又被逗了，嗨呀呀跺脚半天直说风哥哥越来越会欺负人了。

眼见小姑娘害羞了，风降瑜连忙拿出怀里的盒子在她眼前一晃，果然引得后者伸手来扑。

一来一回盒子来到了姑娘手里，打开是一支精巧的珠钗，坠着双珠是她最喜爱的样式。

“谢谢风哥哥！”小篱这下可开心了。她当着两人的面便换好了钗子，又迎着宠溺的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害羞地吐吐舌头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

“她早前就惦记着要出门，只是灶上煨着这碗云片汤，可真是等了你好久了。”目送小篱离去，雨泊昼转过头来笑着说道。

“那我可真不能辜负她的一片美意了。”风降瑜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就瞧这桌上摆着的云片汤皮薄馅大，内里裹着昨日才宰杀的鲜肉，透明略白的汤汁上蒸腾着热气，临出锅才撒上了一把葱花，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更何况就在它到来的时候，小篱还送上来了两份烤竹果。那是她自制的菜式，也不知道是米还是粉裹了陷在竹片上先蒸后烤，将白白的外皮做的略显透明又裹上一层好看的焦色，筷子一戳，汁液流淌在对半劈开的竹筒中鲜香四溢，还真让人有些不知道先吃哪个才好。

“小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风降瑜这下真的要流口水了。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先去截了一段旁边的翠竹，稍一加工便变出了一对散发着新鲜竹子气息的筷子，还顺手雕了两个简易的竹杯放在自己和雨泊昼的面前。

“怎的，大中午就要喝我的酒，还让我看着？”这下可轮到雨泊昼揶揄风降瑜了。

这也是历年的老习惯了，风降瑜为人潇洒，又会哄小孩，弦竹居里几个师弟连上小篱都喜欢他。

时日久了，几人也对他喜爱的东西知根知底，小篱愿意做好吃的给他，雨泊昼愿意埋酒等他，就连小录也惦记着开辟小小的一片方地，专程挪来竹子供风降瑜劈筷子玩。

“哎呀，小录种的竹子，吃起来就是香。”风降瑜还是没忍住诱惑，先从云片汤开始喝起。

还记得他最初就是在一个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喝到它的，那叫一个惊为天人，一连喝了一锅下去还不满足，倒头就在房间里睡了三日。

也亏得几人不恼他把他们的午饭都吃了个干净，还专程在节日里做给他吃，一来二去成了习惯，这才让他每次夜锦会都有固定的美食吃。

其实也不光是这碗云片汤，方方面面几人待风降瑜皆是真心，后者自然也把他们都放在心上，提早就向各家定制了礼物，也就是雨泊昼看破不说破，知道这番好友又破费不少。

“昨儿小录他们几个便出去了，还嘟囔你怎么不来喝头汤。”雨泊昼也不知道从哪变了个茶壶出来，直接清水烫竹茶。

“小篱还等了你许久，后半夜实在憋不住才出了门，早上又早早起来念叨你，好险没误闯进师父的院子去。”

“还有思玦，他叫小录折腾的可不轻，你若不多安慰他几句，怕不是真要哭给你看了。”

他这样不徐不疾、一言一语，惹得风降瑜几次忍俊不禁，说说笑笑片汤也就见了底，摸摸肚子还够在夜锦会上再吃一顿。

“你还记得这个亭子。”风降瑜示意雨泊昼去看他放琴的石亭。

那亭子他可真是记忆犹新，初次莫大长老来时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院子，留下光秃秃的泥土在小池旁边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时雨泊昼略显无奈地说是弦竹居地方小，也就算长老居住过的小院还有些规制，但盛放师父又实在不够礼数，权宜之计才把石亭搬了过去。

他还没好意思告诉风降瑜呢，当时是严柔烟两手一抱就把亭子拔地而起。一个娇娇俏俏的半大姑娘，扛着就塞进长老原院去了。

许是那次回来后亭子没放好，后来某夜刮了狂风，第二天一看，亭子咕咚一头扎进池塘里竟是和鱼作伴去了！

他也是哭笑不得了好久，才想了法子把亭子从水里捞出，又新制了石匾，上面刻的“水里游”三个小字也是出自这个趣事。

“这事儿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风降瑜还记得亭子上挂水藻的样子。

他毫不客气地从雨泊昼那边讨了茶喝，连连夸赞他真是什么都做得，随手泡茶都那么好喝。

雨泊昼也是笑他识趣，忙啊也还好忙在夜锦会第一个晚上，主要的庆典都还没开始，顶多损上一晚上的吃食。

“这不是留着肚子和雨兄享受今晚嘛。”风降瑜趴在桌上吃笑：“今晚我可就赖上雨兄了，雨兄喂不饱我，我可不让你回来。”

“你呀你。”雨泊昼还真有点拿他没辙。不过看风降瑜笑的这般开心，他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个七七八八，直接询问道：“不过看你从来就这样高兴，那件事已经处理好了吗？黄家两兄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