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他乘风起,眼瞧他碎骨归,毛小健的跌落有些猝不及防,甚至在蜘蛛属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要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师兄切莫恼怒。”面对身为赤二点的纪不刻,兰娇娇笑得娇娆:“这历来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以下犯上乃为大忌,为兄的不计较是情分,严格规矩才是本分。”
“现如今毛师弟要讲这个本分,师兄总不能按头逼着他破坏规矩吧?”
“还是说……”她弯起一汪荡漾:“在蜘蛛属里,规矩甚的其实全不重要……”
规矩当然重要!这有什么可质疑的!没有规矩那还得了?!被兰娇娇明里暗里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纪不刻很是恼怒。
要知道,本来这毛小健就该是负责的纪幺亲自来要,结果赶上这么个出门的节骨眼上,蜘蛛属最方便前来的赤二点也就他这么一位,他也就没讲究那么多,亲自上门讨要,哪想还被一个新师妹呛的下不来台面。
“真是反了他黄蜂属了!”回房间后,纪不刻发了好大的脾气。
想他大师兄纪元原没生病的时候,哪个黄蜂属的敢跟他明面上如此猖狂?哪个敢?哪个敢!
还不是看他蜘蛛属现在是个新人暂管……还有这个新人!
总而言之,纪不刻很生气。
但还好,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嘴快上风便是能定论的。
黄蜂属要夺毛家这个资源,还让纪不刻丢了面子,蜘蛛属自然也不会轻易饶过他,当然是揪着此事大做文章,言说毛小康此等惩罚过于狠辣,不合规矩。
不过说毛小康如今的惩罚不合规矩,那他毛小健当年的手段又合规矩了?毛小康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无助。
但是还好,如今他是黄蜂属的弟子,黄蜂属可很擅长扯这类的皮。
毕竟三更可不是个一桩桩一件件讲公平讲正义的地方,多的是我说你僭越你就是僭越,碾死一只蚂蚁罢了。
所以这事情掰扯来掰扯去,着眼点就落到了毛小健的惨死上。
眼瞅着蜘蛛属扯着这点又是手段残忍又是证据不明地说个没完,兰娇娇捋着前因后果一拍大腿,有招——
“拖他前去地牢的人是齐斗,毛小康可不知情呢。”她换了个方向点睁眼说瞎话。
你看,拖毛小健去地牢的是齐斗,毛小康出面了吗,没有,发话了吗,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那这个主意就是齐斗狐假虎威、公报私仇,是赖不到毛小康头上的。
既然如此,那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办呢,当然是交给你们蜘蛛属,全凭你们处置,我们黄蜂与你们蜘蛛,两清啦!
“不,这不公平!!!!”
尘埃落定,蜘蛛属得了“凶手”,黄蜂属得了“资源”,毛小康有惊无险全身而退。
大家都觉得很公平,除了齐斗。
其实要真论起来,他也冤枉,毕竟出了三更,他是齐家人,毛小健是毛家人,他们确实不存在从属关系。
但多年来在三更,他一直跟在毛小健的身边,人们难免刻板印象如此,视他更像个毛小健的狗腿子跟班,自是不能忍他越俎代庖以奴犯主。
再加上毛小康也不想见他,当然也不愿意站出来替他澄清哪怕只言片语,冷冷站在高处瞧着他被拖走罢了。
而本来这件事的落幕还没那么容易落定,只是镇外忽地轰下来个更为霹雳的惊雷,震的是全镇动荡,几方势力自然也顾不上这点子小事了。
“哦,丢了?”奢华的内室里,敲打棋盘的声音一顿,纪元原一枚黑子落定,压得对座的姜西雀好一阵皱眉。
“师兄……”下位,汇报消息的纪不是也一脸为难。
他守着外人,实在不好说情报更深层的缘由,只得低着头不肯接话。
纪元原知他犹豫,也无意为难他,便笑着向蝎属师弟认输,自言身子疲惫失陪,邀纪不是陪他出去走走。
纪不是自是乐意,赶紧扶着师兄出门观景,哪怕再不回来也行。
“前日……”“嘘。”
不过即便出了门,纪不是这边才刚迫不及待地开口,纪元原便打断了他。
他示意纪不是稍安勿躁,还是先陪他在小园里转转。
他近期总是这样,喜欢抬头望碎幕后凝蓝的天,或是轻抚一枝才绽的花,闲适地坐在凉亭里弹琴一曲。
纪不是很是不明白,分明每个季节蜘蛛属都回来这里,景色也都是差不多的,还能比与人斗更有意思不成?
但不管他明里劝还是暗里说,纪元原依然悠哉地赖在这小园子里,只道是今年的花开的格外有活力,正适合他静处养病。
“你说吧。”待凉亭里茶吹过三轮,纪元原闲闲散散地开了口。
他的面色的确较之正常要白些,说是疾病在身倒也不为过,故而语气也比平时温柔许多,让纪不是近日焦急的内心也算是平缓了不少。
“师兄,前日镇子里,黄蜂属的……”他将毛家片儿笑被夺的事情告知师兄,言语里亦是气愤黄蜂张狂,不但明手抢他蜘蛛属的东西,还纵容下面弟子说的那般不堪!
“他们属实是欺人太甚!”他难以抑制情绪,但又实在不想让师兄知晓流言,再加之本人对姜西雀亦有看法,言语神情上多少有些异样。
纪元原呢,当了多年少帮自然不是傻子,对那些流言倒能猜上几分。他也不点破,还是容纪不是细细禀报,一番心思不显山不露水,也不知道是谁又要倒霉了。
“另一件是祭庙一事。”镇内的事情很快说完,纪元原着重禀报了镇外的变故。
他口中的祭庙,自然是沉淀了团雀之灵的团雀庙。
“……我属第二入内。”提到这个,纪不是更是火大。
想他蜘蛛属向来事事争先压在前面,如今倒叫五指帮抢先入内了。
更何况单是被抢了先也就罢了,后续这团雀庙还炸了个粉碎,里面的珍贵物件也不翼而飞——关键那可是……可是!
总之,当时庙里就五指帮和蜘蛛属,这一炸可谓损失惨重,再加上没捞到好处……可真是让其他帮属看足了笑话,甚至还有人嘲笑他们是什么“跑得快上赶着挨炸去了”!
“我看他们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饶纪不是算是个脾气好的,想起来外面的光景也忍无可忍。
他气黄蜂属,更气淮。
毕竟即便他大师兄纪元原生了病不能理事,那蜘蛛属丢了面子也是这新人太狂妄太无能!
“望师兄垂怜。”情到深处,纪不是衷心哀求。
他希望纪元原能强忍病痛快些出去主持公道,尤其将这胆大妄为的黄蜂属使劲敲打一番,好好出出近日的恶气。
毕竟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心愿,还不知有多少别的蜘蛛属师弟师妹也翘首盼着师兄归来呢!
“不是,你坐过来。”但最后,听完纪不是请求的纪元原还是没太大反应。
他拉着后者坐在自己身边,是好言好语好生宽慰,语末却依然道自己现在病重,着实难以管事。
“师兄……?”纪不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去取我的琴来吧。”纪元原对他笑了笑:“心定则事定,你若实在心忧,便听我弹上一曲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