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498章 乖儿

微风吹得人心醉，片枝歌进梦迷碎，老四蜷缩在苍老的树下，在它慈祥的怀抱中陷入了浮旧的梦乡。

“去，叫康儿起来吃饭。”迷迷糊糊间听见熟悉的年老女声，男人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果然下个瞬间就听得门被推开，一个脚步声急匆匆地赶到跟前。

“少爷，少爷，夫人喊吃饭了。”来人是他的贴身小仆，熟识他的性子又仗着夫人的命令，上来按着他就是一阵摇晃。

“去你的，催命呢？”男人骂道。他一把将小仆推出三步远，不耐烦地用被子蒙住头，心里却因惦记母亲命令不敢久躺，没多久还是黑着脸坐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少爷，来。”小仆笑了一下，扶着他坐到镜子跟前，开始为他梳头擦脸。

“你能不能也跟母亲解释一下？”男人难掩烦躁，坐在镜子前又闭上了眼睛：“我每天都在操心货物进出，先前城北预定的东西还没找到，昨天更是忙到三更回家，能不能不要这么早喊我吃饭？”

他一想到漫长的吃饭礼节后是字画、赏春、解书等多个耗费时间的事情，就头痛不已，恨不得马上收拾东西搬出家门，省的一天到晚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少爷，这你说的。”小仆一边为他梳发，一边劝说到：“咱们毛家是镇子里数一数二的家族，又不缺吃不少穿的，你是毛家的大少爷，难道还担心家里把宅子传交给外人吗？”

“这是什么混账话！”闻言，毛小康勃然大怒。他一把扫空了桌上的东西，回身甩开小仆的手，气的眼前都阵阵发黑。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可小仆一点都不怕他。他笑嘻嘻地把男人按回椅子上，继续梳理他的头发，为他编织复杂的结琥冠：“少爷想想看，这经商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跟他们待久了，身上会染穷酸味的！回头出去跟其他少爷吃酒，万一哪里露了学来的坏习惯，被他们嘲笑可是整个毛家都会丢脸啊！”

“跟这些没关系！我会注意的！”毛小康依然很愤怒。在他的前十几年甚至二十年里，过的都是金银玉石、书礼字画的“少爷”日子，尽管他在附近几个镇子里算小有名气，但他没有几天是真正开心的！

“你知道吗？”毛小康一着急就容易说不出话来。

他想告诉小仆，自己偷偷溜出家门，因故用怀里的银钱在街口买了几个斗笠，又在城外意外卖给需要的来客并拿到报酬时是有多么快乐。在那个瞬间，他好像突然找到了世上顶顶欢愉的事情，恨不得把自己下半生都填补进去。

“少爷，唉，夫人不让我告诉你的。”见少爷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小仆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毛小康变化的时候，那会少爷总发呆，看见什么书画景观都甩着难看的脸色，是吃也不耐烦睡也没滋味。所以在他顶着大雨回到家后，他是先操心地给少爷收拾东西，而后便脚底抹油去禀告了老爷，说少爷出了趟门，开心得不得了。

“是遇见喜欢的姑娘了吧？”夫人一听这话，那是喜出望外。要知道，别说按照旧时惯例，哪怕是现在的新规矩，自家大儿也是有些过了婚配的年纪。

没办法嘛，他们毛家在镇子上数一数二，挑正夫人的眼光当然高的很。之前几年毛小康确实和几个小姑娘春心萌动过，但是仔细衡量下来，这几个姑娘都是做妾可以，做不得妻啦。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身家，正不正经？”夫人一脸期待。毕竟自从她与儿子说明了其中利害，儿子就逐渐对女人没了兴趣。先前看好的几个姑娘也是，大多又嫁了他人，一点对儿子的痴情都没有，真不配嫁入他们毛家。唯一一个还在等儿子的姜姑娘就更不用说了，痴情倒是合格了，但是年岁大了，也不知道回头能不能给他们毛家留下子嗣啊。

“夫人，少爷他……”不过没等夫人开心几日，管家就送上了调查的消息。跟所有人的猜想都大相径庭，毛小康高兴居然是因为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没出息！”老爷一口气闷在胸口里，看样子要马上喊来毛小康骂他一顿。

“老爷快消消气。”夫人赶紧劝阻，生怕父子俩万一再闹起来。她向来是个宠溺儿子的，只道是儿子难得如此开心，就随他好好任性一回吧。

“好吧。”老爷听了夫人的建议。其实他也没工夫跟儿子生气，毕竟现在自家的财力也节节下落，操心的事情一码接着一码，哪个不比自己这个绣花枕头儿子值得人费心呢！

“你过来。”安抚好了老爷，夫人又喊来小仆。她吩咐小仆，说康儿喜欢买卖就由得他去，千万打点好一切环节，等他高兴了，瘾过了，也就回归正轨好好当他的康家大少爷了！

“所以啊少爷。”小仆实在不忍心看老爷夫人叹气了：“你这所有的买卖都是老爷和夫人安排好的，每一笔家里都要亏钱，现在实在是没钱可亏了！别再任性了！”

突然得知自己前面的顺风顺水都是家中安排，近期被提出的要求离谱更是因为父母施压，毛小康骤然白了脸色。他缓缓地滑落在地上，任凭小仆惊呼着将他扶起，眼中终归是失了色彩，再也不肯出屋去了。

“这像是个什么话！”理所当然，老爷听闻此事后彻底大怒。他拗不过拦在跟前的夫人，一根拐杖举了很久还是放了下去，继而哀叹到：“还是我把康儿惯成了废人，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不知道者还道我毛家养了个大姑娘！”

“康儿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啊，一直都是很争气很乖的，不是吗？”夫人死死拦着老爷：“我去劝劝他，实在不行破了规矩先纳了姜姑娘，他不是一生气就老说那几个丫头吗！”

“这混蛋废物脑袋里除了造钱就是女人！”在老爷的怒吼中，夫人带着丫鬟急匆匆去了毛小康的房间。想着现状，她有些自责，心说自己满心都是家中困难，倒没留意到儿子竟然如此难过，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毛小康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如今也不过是叫那些穷鬼骗了……

“康儿……康儿……你们少爷人呢？？？”但到了房间后，夫人才彻底被天降霹雳惊呆了。自己这个乖儿子，几乎从未离开过镇子的单纯孩子，竟然留书一封……然后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