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462章 红瓣

已是深夜，歌声渐稀。漆黑的水面上倒映着点点红笼，与潺潺的流声拼凑出徒述河每夜都会拥有的静谧景象。

“扑通。”但今天，石子的降临打破了往常的安静。

它精准地瞄着红影，每一个都重重地砸在其中激扬起大片水花，在盖过流声的同时将片片光影撕扯得扭曲碰撞，一如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着抓住彼此，哭泣着试图恢复原本的模样，最后在河流的尽头被悄然落下的梅瓣用波纹悉数抚平。

等等，梅瓣？看见这意料之外的存在，拿着石子的少年敛起了疯狂的笑意。

他困惑地寻影过去，就见昏暗的岸边不知何时生出了一颗玉色的梅树。那梅树疏影横斜、瓣若点红，通体散发着某种浓烈又傲人的美丽。

是你吗？就是你吗？望着枝头的点蕊，少年泪流满面。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为了自己胆敢直视她的僭越——这才欣喜扯了扯自己红褐色的长衣，小心又虔诚地跪拜在地上，毫无保留地献上了自己的一切。

“啊，吸收掉了。”悦耳的女声，带着些许装出的苦恼。梅衫女子爱怜地托起一瓣脱枝的红玉——在方才，它还只有边缘泛红，如今却是提前浸润凋零了。

“喂，木几几？”虽然也没太大关系，但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情，她伸出红扇点上了耳绿少年的额头，却发现后者哪怕身形后仰亦不为所动。

“真是的，超负荷了吗？”女子笑了起来。也对，毕竟是在“那个谁”身上摘取果实，什么样的后果都是有可能的。

她抬手晃出竹简，倚在梅间舒适地翻看或新或旧的记录，果不其然发现老旧的字段间还覆盖着大片的空白，等待着继任者精心的添添补补。

“啊，还真想自己写了算了。”不知怎的，梅衫女子突然有些手痒了。

要知道，她完全有能力填写或编造缺失的一切，甚至是覆盖掉已有记录，将整个世界从上到下搅弄的天翻地覆——

但这些与她真正的目标相比实在太过无趣，故而也是想想便罢了。

“果然还是那件事吗？”抬手抚弄着淡白的花苞，梅衫女子也差不多等烦了。

她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再去“那个谁”身边薅两把后续，另一种则是去“那个地方”疏解掉少年的烦躁——

当然，不管是哪种，都是动辄粉身碎骨的危险。

“是选一呢，还是选二呢？”梅衫女子把玩着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厚重木牌。

那木牌一共三块，正面皆雕刻着两个对于这整个世界来说都过于陌生的文字，虽然现世确实有人认得它没错。

“喂，木几几，一个还是两个？”她逗弄着耳绿少年，想看看他的机制有没有恢复那么一点。毕竟，和前任适配度那么高的执笔家伙，可是没那么容易找的。

“呀，最后还是我来选啊。”可惜耳绿少年毫无回应:“那么，既然冬雪的松枝已经见过了，我们便再去看看临枯的青竹和新栽的君兰吧。”

“干嘛啊，你瞪我干嘛啊？”还没从箱子上惨嚎完，程逝寒的杀意先按到了脑壳上，逼得白皎流斜眼来瞥他。

后者神情隐有不悦，显然是许久没见过白皎流这般的“真性情”，右手虚按在刀把上蓄势待发。

“呵，切。”这让白皎流突然觉得没了劲。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不好吧。”她故意恶心程逝寒，大模大样地坐在新出现的椅子上，夸张地摆出优雅的动作还就那么一个左开箱、右开箱，一扬头发娇媚地拧出窈窕的曲线，痴迷地注视着全身镜里的自己:“普利斯，我的朋友，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吧，现在是累嘚诶滴换装时间。”

“……”女人久违的浮夸感让程逝寒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白皎流为了折腾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也就罕见地选择了让步，直接推门就出去了。

“嚯，没跳窗，下次还得加大力度。”瞄着程逝寒的动作，白皎流风凉到。

诶反正呢，管他呢，现在是补充的自我介绍时间。

“虽然被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故事搅了局，不过你现在拥有一个美好的我哦？”她点着嘴唇照量肤色，伸手进箱子摸出一只纤细的胳膊，替换掉了原本匀称的右臂。

“会不会有点太落俗套了？”她有些苦恼地照量身姿，最后还是决定从头发开始换起。

“不如还是刚刚的粉色双马尾吧，诶，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嘛，真无聊，无聊！”显然是头发都按一半了才想三更的设定，白皎流自言自语都带着极大的不满。

她啪一下扣上纯黑的长发，板着脸去翻找相配的乌黑眼珠，嘴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

“早知道我就拐个人来了！现在还得自己配！”

呃，总而言之，由于化妆中的女士并不想进行原该的自我介绍，深沉的夜色又变的无趣起来。

就在这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导致无比安静的时刻，唯有一灰衣的少年不忘初心，带着他暗藏的杀手锏摸到了老屋的不远处。

“确定……要选他做目标吗？”来之前，阮亢儿还为难地跟他确认了好几次。虽然当时是挺狼狈，但好歹刚拿了这么一笔好钱财，他是没看出来跟那个男人死磕的必要。

“这不一样。”灰衣少年咬着后槽牙挤出回答。

“可是……呃……不是买过杀手了吗？”阮亢儿还是不能理解。

“我要亲眼看着他死。”可灰衣少年已经下定了决心，还是拿着东西钻进了昏黄的林子，让迟了一步的阮亢儿连影子都没看见。

“我跟你一起去吧？老大？老大！”尽管嘴上这么喊着，可阮亢儿实在没什么追击的动力。

他有点无聊，想再去吃点什么，但现在老大不在，就他一个人也找不回来三更酒馆的场子，再去就等于自己伏低做小认怂了——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诶，哥。”还好，就在这时，钱潜突然来了主意。不知怎的，他出奇的兴奋，很是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说到:“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