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第459章 少年与成人

少年意气终归是少年意气呀！但凡换个人来讲故事，此时白皎流已经兴奋起来了。

于情于理，她都能推断，以杨家和虎皮寨所处的地位，两方最希望的落幕方式都会是和平解决，也只会是和平解决——

就说虎皮寨，万一真的与杨家开战，三个当家还好说，最先遭殃的便是寨子里的老弱病残。他们人数众多，又背靠魔兽之林，跑都没地方跑，还跟了虎皮寨这么多年，看性子八成也不会投降，横在中间让双方都颇感棘手。

其次难熬的便是虎皮寨的高手们。他们作为战斗的主力，无论是法力的程度还是对群作战的经验都远远不如杨家，尽管占着主场的林子略显优势，但这个季节青黄不接，长久的消磨战下来，他们又如何能保障相应的补给呢？

“不好打，真的不好打。”所以即使理论情况只是参考，真的生死相搏结果还未可知，但对虎皮寨而言，他们必须要好好权衡——如此程度的与杨家撕破脸皮，真的值得吗？

谈完虎皮寨的难处，再说杨家。对于杨家来说，虎皮寨义名远扬、为人称道，若无正当旗号向其宣战，亦会为世间议论，甚至给自家名声抹上污点。

诚然，虎皮寨的确重伤了杨家的杨陆，看上去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理由。

但实际上，他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还远远不值得杨家正式向虎皮寨宣战——

毕竟一旦真的交起手来，相关的人员调动、粮草跟随、战力损伤，都是烧钱费人的大问题。

更何况战斗这么大的动静，一旦传播开来，双方难免骑虎难下不好议和，平白引起些英雄狗熊的争论。若再加上魔袭与挑拨的变数，双方误解中斗红眼睛互相仇恨，那损失便更是不计其数了。

“程逝寒啊程逝寒。”白皎流兴致勃勃地敲着箱子：“过于稳定的镇寨山石。有你在，杨家别是妄图速战速决，就是想下黑手都难啊。”

说来残酷，有时候世事便是这般无奈，纵使双方都清楚杨陆受了委屈，但谁也不会真的开口挑明这一点。他们客套来往，看上去是那么的和气，完全一副主送客、客再来的友善模样，直到杨恩猝不及防地喊出了等一等。

“你们不提我来提！你们同意我不同意！！！”不同于年长者微妙的利益权衡，这个少年秉承自己的信念、在心中正义感的驱使下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在那个被薄云笼日，光线显得有些昏暗下的西落时刻，杨恩一扫梦碎的落寞，坚定地傲立在众人的中央，用压抑着愤怒的目光去瞪那个高高大大的乌老四。

后者虽然说两次打人都不在现场，但也实在不能厚着脸皮说不知情，被少年这么一扫，脖子亦不自觉地缩了那么一缩，还真有些心虚的意思了。

“这事情挑出来好玩的呀！”还是那句话，这故事要不是程逝寒来讲，此时白皎流已经兴奋的换腿翘二郎了。

多么美妙的场景啊，还没被世俗玷污过的意气少年，还相信着杨家会无条件为自己撑腰，会还杨陆一个应有的公道。

在那个瞬间，李自谦最先意识到其中为难，当即微微变了脸色。高柠柠亦紧随其后，不动声色地环顾周围，在庆幸虎泛天的缺席的同时看向自己的大哥程逝寒。

什么，难道说？再观杨家，随行人员也心头一凛。他们完全没考虑过杨陆受此重伤竟是拜虎皮寨所赐，一时间也看向领队杨陆，等待他进一步的问询。

“告诉我呗，你当时啥反应，那个杨亮当时又啥反应？”白皎流是百爪那个挠心。

她虽然猜不到两人的神色，但很清楚，这场面要是处理不好，那便是虎皮寨小肚鸡肠，竟然平白拿一个少年撒气，令天下英雄耻笑。

而杨家呢，更惨，连自己养起的精英被折磨到如此地步都不伸张正义，怕是随行人员的军心当场一个动摇——尤其是杨亮，他以后就谁也别想带了。

于是就在这个时刻，在这个足以改变一切的重担都压在程逝寒与杨亮两人身上的时刻，事故的最初源头杨陆开口说话了。

他安静环在杨闰怀里，低垂的面庞上丧气得没有一丝波折。

“我自己摔的。”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杨恩，只是闷闷地说道。

“我靠！十五岁的小孩子你教他说这个！”得亏是程逝寒故事讲一半自己陷入了沉思，要不然白皎流这时候已经从箱子上翻下来了。

亏她叭叭分析这一大通，还等着看程杨两人该如何圆场，合着事情还没掀起什么波澜呢，受害者先自己闷下了？

“你们到底行不行啊！”白皎流怎么想怎么憋屈，这都是个什么残忍的现实性碾压故事性、少年人梦想破灭的现场啊：“实在没啥意外可以喊上我，我来，什么默契的成年人和谈，都给你们搅和了！”

当然，如果她有幸能看到耳绿少年的记录，会发现其实杨亮什么都没和杨陆说，但那不是重点，因为程逝寒又陆续回忆起了其他的细节——真可惜，接下来又是无聊的成年人时间。

“心情不好的话就说说吧。”程逝寒将虎泛天叫进了阁楼，与两位弟妹站在一处。

虽然四个大人挤在一个小阁楼里“谈心”的场面是有点好笑，但这确实是虎皮寨长久以来执行的旧传统。

“……”但很显然，几人中心情最差的虎泛天还什么都不想说。

这要让他怎么能相信呢，他所认定的怪物，竟然与他的儿子一样，是一个会在信任的长辈面前落泪的孩子。

“这就走了啊。”还好，高柠柠接了话。她点着下巴，丝毫不掩盖自己舍不得杨陆的情绪：“这好几天，晚饭都没正式请人吃呢。”

“好事。”一旁的李自谦脑子还在方才的道别里。虽然成功没和杨家正面起冲突，虽然此事牵连重大，有些手段确实不得已而为之，但一想到杨陆的伤确实为自己人所为，他却咬死了说是自己摔的，他就别扭的不行——就好像虎皮寨真的是个担不起责任的狗熊一样。

“好吧，好事好事。”高柠柠往窗边一倚，面上是说不出的高兴：“还好，他也不过是个别扭点的小孩子而已，仅此而已。”

也是个蛮好的习惯，高柠柠的性格本就直爽，大事过去后也乐于告诉其他人她的想法，尤其是来自大哥的问话。

在三个大男人都不开口的时候，她乐呵呵地又把先前告诉过二哥的理论拉出来遛了一遍，心满意足地盖棺定论杨陆是个好孩子，拍拍衣角打算下楼。

“你是说，他那么害怕，是因为被霸凌过？”这会李自谦的思维终于和众人同步了。

“啧啧，大家族也不过如此嘛。”高柠柠答非所问。毕竟如果不是这个理由，杨亮为什么要多舌自认失职呢。

“但如果，不是呢。”可面对这个完美的理由，虎泛天幽幽问道。都站在这个位置上了，一些成年人“严丝合缝”忽悠孩子的把戏，听一听也就罢了。

“如果不是么。”高柠柠转头直视于他，幽绿的眼神中骤然泛起一抹冷冽：“哼，那么最好别让我找到他。”

打从入狱算起，杨恩当时喊的有多真，事后就有多想宰了杨陆。

杨恩：杨陆，杨陆你睡得着吗杨陆，杨陆你说话啊杨陆，你这个年纪怎么能睡得着啊，我睡不着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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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少年与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