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狂热的繁华场也总有那么几个抽身瞧热闹的。
只见在人群的中央,一淡黄者捻着腕上的骨串儿,视线大大方方逆着人群落在主位的少年身上。
“呵,还真是油盐不进啊。”像是也有些意外少年冷淡的反应,骨串儿唇边漾起浅浅的笑容。
也是,想他在这三更几堂上下多年,见惯了叫金银迷眼、飘飘欲仙中一把天堂一把地狱的人。
而如今这少年就在连胜的浪头上,眼瞧着筹码一浪东一浪西、一浪多一浪少,非但没有正常激昂的亢奋,反而带了些漫不经心的疲惫,倒让人有些看不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管他看透看不透的,反正现在局面里该头疼的又不是他,所以他也就暗提了期待,满等着后续的发展了。
“呃?”其实别说骨串儿这种老客,便是蝎尾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莫名有些放心不下,伸长脑袋找了半天,终于见到了淹没在人群里乐呵呵跟着喊叫鼓掌下注的蜘蛛,顿时头都大了一圈,赶紧挤了过去。
“别喊了别喊了。”他扯扯师兄的衣袖,低声不满道:“你自己玩的比谁都欢。”
“白赚钱的事情,为什么不玩?”后者也不介意,吆吆喝喝跟着又下了一注,不想被蝎尾扒拉着差点扯了头发。
“不是你说的,赌场的事情做不得真吗!”蝎尾有点生气。
要知道,进赌场之前,蜘蛛可专门告诉他再玩玩不过东家,输赢莫要当真。
可结果呢,他这一路上提心吊胆不太敢投入感情,反倒是蜘蛛局一开完全融入人流,玩的那叫一个开心。
“都说了你喜欢玩就去玩嘛,筹码都给你了。”看蝎尾确实动了气,蜘蛛哂笑了一声。
想他们虫虫帮,怎么说也是三更地区的一线门派,自然保有三更赌场的几件淡黄袍给弟子们使用。
“这样,最见人心。”若是套用耳叶少年曾经说过的话,那就必然是这六个字了。
毕竟同区群蟒互有薄面,三更堂通常不会在淡黄云集的内堂做些多余的手脚,余下的便看弟子们个人的脾性了。
就好像他们同门的那个蝎子,他一早就看眉黑那家伙“大个花架子”、“无差撒粉蝶”,又碍于规定不好与他动手,于是憋了劲要在赌桌上与他一决高下。
结果呢,这桌上胜负说是无常,内中也有不少奥妙。蝎尾多次都没胜过人家,心里倒也有了些许欣赏的意思,就是嘴上不承认,依旧邪里邪气缠在人家身后。
“还是这臭蝎子聪明。”想想人家那边玩的潇洒,自己还要应付旁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蜘蛛又笑了起来。
方才说过,三更堂于大帮而言不过是瞧看弟子脾性——但也有个前提,那就是这弟子也要有被瞧看的资格。
所以这淡黄衣服平素只有几个弟子和新秀有身份穿,且一旦被看出致命弱点,便会被剥去资格永不重用。
换而言之,淡黄圈也便是弟子们的核心圈,只要能留在当中,则其在帮内必定前途无量。
再然后么,蜘蛛要说的是,他不但是帮内最早的一批淡黄弟子,且是其中最好相与的。
所以他不但早早看穿三更堂的实质,且不知不觉中能最早验看新淡黄们的资质并加以引导——
对,他没打算伪装,他的意思就是,感谢蝎子这样无意争斗的傻瓜,让他能最早展露帮主的资质,得到帮中一众长老的青睐——
“不是你说的嘛!”很不幸,即便蜘蛛都快展望到十年后的美好未来了,蝎尾还盘拧在当前的话题里。
“好好好好好,我说的我说的。”对此,蜘蛛选择缴械投降。
如果说蝎子是完全不在意桌上的内容,他是早能玩弄桌上兼顾桌下,那么蝎尾就是他从未见过的另一种极端。
毕竟同门无仇,他在带每个淡黄新秀来三更堂之前,都会提醒他们切勿太过当真。
但毕竟没有经历,故而绝大多数新秀进门便会忘记这些事情,在筹码一来一回的博弈中露出自己或急或稳的性格,让他看上一出好戏。
唯独这个蝎尾,进门这么久倒是老老实实跟着自己,逗起来也十分有趣,就是傻乎乎什么都往心里去,到现在塞筹码都换不了片刻安生,实在傻得有点可爱。
“你敷衍我。”果不其然,蝎尾又不满了起来。
他是不知道蜘蛛有意磨一磨他的性子,只是见了少年后不断想起自己的耳叶朋友,难免暗生喜欢。
随后,他又无意间发现少年面露疲惫,好一番琢磨后忽地想起师兄最初说的话,心莫名其妙地揪了起来,生怕少年吃上个邪亏,顿时有些烦躁。
再然后,他瞧见师兄在桌边玩的没心没肺,难免动了气。
他想问问蜘蛛是否看出了什么,奈何一开口就歪了方向,几句话功夫把初衷忘了个干净,索性憋在人群里生了闷气,也不搭理他的师兄了。
“傻子。”这让蜘蛛又笑了好大一会儿,险些错过新一轮的赌局。他当然知道东家定然会对少年设局,也知道后续必定有好戏看,但是现在嘛——都知道东家勾鱼要下饵,那么能白赢的筹码为什么不赢?于是又是一轮筹码压上前去,乐呵呵地先赚笔再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啊?”无独有偶,这边玩的开心的师兄不止蜘蛛一个,那边疑惑不解的师弟也不光蝎尾。
只见银桌的那头,尾点也按捺不住心情,戳了戳旁边的尾红。
较之到现在连网还没找到的蝎尾,他从一登场便知道变故会生在“巧手万藏”身上,故而时时盯着等待后续,奈何期待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急什么,看着就是了。”而尾红的回答也证明天下师兄是一家,各有各的敷衍法子。
“哪有你这样的人啊。”不过尾点可不是蝎尾,一说话夹枪带棒的:“要么一堆闲话,要么啥都不说,也不知道要你有啥用。”
“嘿你这小子,我就该把你哪来的塞哪里去!”尾红当下眼睛一瞪。也是正好这会儿骰盅揭盖,周围人群瞬间涌作一团,他直接趁乱对着尾点的脑壳就是梆梆两下,突出一个能打也能哔哔。
“啊,谁打我,谁打我,你干嘛打我!”要说尾点不愧是与尾红师出同门。
他这番挨了打,立马先嚷嚷了起来,张牙舞爪对着旁边人的脑壳就想打回去——
“爷真是好技巧啊。”不过接下来,一点拖长的声音让堂中氛围短暂安静下来,也让尾点瞬间忘记了挨打这茬。
“哎呦,来了!”在他兴奋的废话下,“巧手万藏”缓缓从椅上站起,宛如刚刚来到那般对少年施施然伸出右手,邀请到:“不知鄙人是否有幸,能与爷您对上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