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就在教书的青年病弱到汤药连连之时,康丁全不经意间在草席边捕捉到了两个对胃口的字——雪鸮。
“慢着!别动!”他一把揪过小弟塞闻的衣领,成功避免了字被其踏上一大脚的命运,仔细比量起来。
“不错,真是不错。”或许是上天恩赐,康丁全越瞧那字越对味,怎么看也觉得好看又霸气,顿时心情大悦要请青年喝肉汤——
当然,以教书青年的身子骨来说,他也吃不下悍匪那种重油重辣的做法,也不敢细想里面是什么肉,一不留神又吐了个昏天黑地,白瞎了康丁全难得的好心。
“去去去,送出去吧。”康丁全正好也厌烦了。有教书先生在这他还得固定来这个窟子,太影响他乘兴起乘兴归乘兴杀人的生活了。就这么送下山,也算感谢他给自己选了个好名字了。
不过真等小弟把他丢下山然后乐呵呵回来,又发现康丁全正对着歪脖子树一通老拳,竟是又生了气。
“问了没有,这字怎么念???”他指着俩字逼问回来的手下,在两人面面相觑中咔吧一声折断了歪脖子树的小树枝,一把摔在他们的脸上:“互相抽一百棍,脱了抽!正好长长记性!”
虽然雪地上猛男惨叫确实很有冲击力,但是字这种东西不会念就是不会念。
所以很不幸,就算是把眼睛盯酸了,康丁全还是无从得知“雪鸮”二字的读音。
一怒之下,他让近期用着最舒心的手下塞闻把两个字描在布料上,就算不把教书青年抓回来说出读音,至少也得让找到他吐出读音后再放走。
“你们把他扔哪了?”得了命令,塞闻自然要去问那两个屁股开花的男人。
“哎呦,我们,哎呦……”而他们欲言又止,趴在草席上半天都没说出后文来,显然是运气好是真的送下山,运气不好偷个懒……
“哼,真有你们的。”猜出端倪,塞闻冷笑一声:“回头要真找不到人,你们就找到那个山崖跳下去跟他陪葬吧!”
“没有没有。”闻言,两人拼命摇头否认,争相开口道:“没推他,都送到山脚边上了,就是……”
“就是什么?”塞闻一眯眼睛,危险的模样像极了一条瘦长毒蛇。
“到山脚下……就是,诶,就是给人埋伏了!”两人心一横还是说了出来:“妈的,也不知道咋回事,那边全是人,锄头迎着脑门就招呼,我俩没带东西差点交代在那!”
呦,全是人,低估这教书的了。塞闻皱了皱眉头。
说来当时埋伏在灌丛子里发现青年的就是他,也是他决定把两人当正菜绑回去的——虽然跑了一个。
“奇了怪了,看着不像啊?”塞闻怎么看也不觉得两人像是有什么能耐的样子,小做思考后亦不纠结:“管他呢!反正那群人最多也就在山下待着,围剿什么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多一群农夫而已,敢上山就敢让他们有去无回!”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青年给悍匪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名字可只有他会读啊!
于是塞闻翻出以前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扒下的衣服,小作伪装后躲着人下山试图寻找青年的踪迹,很快结合先前听来的对话很快摸到了雪地那头的祝垒庄,这才发现事情是真的难搞了。
“妈的这一群狗日的雪匪!”庄里的人新仇连着旧恨是出奇的愤怒:“小庄先生这么好的人都欺负!别让我们逮到他!”
他们一边看着奄奄一息的青年心疼,一边各有各自的仇恨,是横了心要跟康丁全几人死磕,已经在曾回来报信的说书先生的建议下轮换了几批人去堵了。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失手被庄里人捉住,估计塞闻就得贡献出一张皮到田里驱腐鸦去了。于是他没做犹豫,趁着庄里人还没发现就又摸回了山。
“切,动真格就动真格,马上开春了我不信他们还能跟我耗着。”听完塞闻的回禀,康丁全大为不屑。
他熟知守绒雪山上的一切,早几年祝垒全庄壮劳力出动都没找到他半个人影不说,还全程被他牵着鼻子在雪山上团团转。
不仅如此,他还专门又精心挑选了一二,趁着落单连杀了好几个青年吊在树上示威,让庄里人愤怒悲痛之下灰头土脸地滚回去老实种他们的地了。
“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还能咋地。”康丁全如今想来依旧得意。如果说这雪山有灵,他就是守绒上不死的山神,他人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的存在。
“没错没错,老大在雪山上是无敌的!”小弟立马跟着附和。
“什么在雪山上,老大在哪都无敌!”另一人也不甘示弱,与前人一唱一和地继续吹捧,让康丁全不免挥手制止。
“所以呢,这字怎么念?”他俯下身子挨个贴脸来问,可还记得最初这茬呢。
“啊这……”被问到的手下纷纷低头,一个个又憋不出话,只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抓着青年要他吐干净了读音再走,平白还要多挨好几顿惩罚。
“老大,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关键时刻,还是塞闻又给康丁全支了招。
“有话说有屁放。”康丁全打断了他。
于是在塞闻的建议下,几人又想办法抓了个路过的女人,要她在他们的所有外衣上都比着小庄的字绣上了“雪鸮”两个大字。
“记住这两个字了没?”手下进雪窟子就一脸邪欲之笑,手上也不干不净:“记住了,我们就是这俩字,记得给他们说说我们有多威风!”
而女人得此侮辱,纵是当时出于保命应了悍匪要求,被放下山后想来仍是屈辱。她蓬头垢面、精神恍惚,回家后未与他人多言,不久后在墙上留下血字“雪鸮”,一节麻绳了断了自己的性命。
这可又激怒了还在气头上的祝垒庄。经过多年尝试,他们自知真的无法撼动康丁全等人,故而决绝地贴出告示央求往来商人为他们寻找各路好汉前来剿匪,事后必有重谢。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围观了这一切的说书先生连连摇头。
他是走南闯北惯了的,知道冬岭正经商人哪有什么兴致来这边远的祝垒庄,就更别提让这消息传到真正有能耐的人耳中了。
“恐怕最后又变成一个幌子。”说书先生喃喃自语:“欺骗往来热血青年上山被杀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