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呦,上城下野,左右通达,为引不为场,老板你这地儿不错啊。”曾经有一个卖卦的兴致勃勃地对黄旺重说。
“真的吗?哈。”黄旺重一听这话就来劲,瞪着双眼兴奋地直搓手。
“这样,我送你一卦。”紧接着,那人卖卦的爽快地排出三枚古钱,还真就免费给黄旺重算了一算。
“先生,咋样?”见对方似有结果,黄旺重期待地问到。
“唔……”卖卦的若有所思:“福中有险,问题不大。”
“险,啥险?”黄旺重赶紧追问到。
“切记,远上、远下。”那卖卦的并未直言,只是神神秘秘地随着话语指了指上,又指了指下。
“啥意思?”黄旺重没看懂。
“贪心有足,难得糊涂。”卖卦的还是不明说,只是哈哈大笑着抛下这八个字,然后让黄旺重将三枚古钱分别埋在院中、柜下与灶下。
虽说黄旺重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卖卦的说的啥意思,但是他曾听过一个很能耐的、名为高的年轻男子提醒过他类似的处事原则。
“我明白我明白。”黄旺重连连点头,一张脸笑得眼睛都看不见:“遇见特殊人就跟你说嘛,然后平常这那的小动静,我一直这样,不管的!”
闻言,年轻男子先是一怔,随即稍稍偏头,向来冷酷如刀削般的脸上也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客套几句后快步离开。
“这事儿你让我掺和我都不想掺和。”他走后,黄旺重还连着叨叨了好几句。
自打他开了这客栈,是发现新的生活真有趣,见天能跟那些精于算计的商人掰扯那一毛两厘的事情,热热闹闹就是一天。
在这样的日子里待久了,黄旺重对这帮富裕人是稀罕也不稀罕,反正不外乎赚几个辛苦钱早点去冬岭过闲散日子嘛,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有钱是一码事,麻烦是一码事,麻烦舍得给钱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在黄旺重张着大嘴傻愣愣对着猝不及防出现的金块发呆时,年轻人眉眼稍惑,不确定地又摞了两块只大不小的金子上去。
“这些……够吗?”他一出声甚至有几分紧张。
众所周知,黄旺重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客人,更何况面前这个言谈举止皆是不俗的少爷呢。
“少爷里面请!”他头脑一热,一个抬腿从柜台里翻出来,吓了年轻人一跳。
“傻小子还站着干啥,快去把旁边那个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说着,他还去拍田小贝的脑瓜,揪着领子把他掉了个个:“去之前记得先打壶热水!”
“啊?哦!”而后者如梦初醒,赶紧一猫腰钻去后厨照做。
“老板你……”最后,在黄旺重皱成花的笑容里,年轻人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好!挺好!身体健康!多多保持!”
我去,这年轻人手劲真大。黄旺重暗中龇牙咧嘴,后撤半步闪开年轻人的手,指引他去主院就坐。
“呀,这院子里还挺暖和。”就在黄旺重忙着擦干净桌椅的时候,年轻人的嘴一直没闲着,倒省了他顺带套话的事。
“可不是,一会来杯热茶,更暖和。”黄旺重有些自得。
“哈哈哈,所以有些人就是不懂享受。”不料年轻人比他更嘚瑟。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一直笑个不停,好一会才说到:“我这热汤热水,就怕有些人傻乎乎还包着头在雪地乱跑。”
见黄旺重神色不解,他还自顾自开心地补了一句:“我可是懂得用钱的,出个门丁点问题没有,老跟着老跟着一点意思都没有,对不对?”
“啊对对对。”管他呢,对就完事了。黄旺重附和到。
捎带脚,他还趁着扶年轻人坐下时小探了几下,发现他身上那套花花绿绿的衣服确实华贵,腰间鼓起的卷布中更是另有乾坤。
也真难为给他准备这身行头的人了。至此,黄旺重心中可算是有了谱。
正巧一阵寒风刮过,他转过身去假意躲避,实际上心头是直接乐开了花——
发达了,真是发达了,传说中的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可是给他撞上了。
就在刚才,准确来说是黄旺重摸到他腰间发暖的美玉时,他终于确定了,这个打扮奇特的年轻人,八成是来自璃山段家,说不定还是个小少爷呢!
诶嘿嘿,妙啊。好半天,黄旺重还是藏不起牙花子。
想那段家深居于璃山之上,他也是从醒月阁听过只言片语,说其居所四季如春,树灵水清,最滋养的便是那触手生暖的透璃美玉。
“此玉堪称世间通透之最,即便稍有绵丝也单如天边淡泊霞云,稍加琢磨便可成精品。”说这话的姑娘小音满脸憧憬,又兴致勃勃地补充到:“而且最妙的地方在于啊,那美玉天生发暖,即使抛至数九隆冬,手感也依旧温润,实在是太妙了。”
妙,确实是妙。黄旺重在不远处听得是连连点头。
不过他倒不是想象出了美玉模样,纯粹是被小音接下来的话惹得心神荡漾、遐想连篇。
“对了对了,听说他们每个人出生都会被赠送一块原石挂在脖上,好像还有个仪式什么的。”说这话时,小音不由得带出了些许少女的娇俏:“然后等他们六岁的时候,便会取下原石交由族中长老开玉打磨,最后作为信物终生佩戴,好浪漫哦。”
是啊是啊,伴生这么大一笔钱财,好浪漫哦。黄旺重连连点头。就是可惜不能卖。
他很是埋头辛苦琢磨了老半天若是自己得此美玉应当如何偷卖,结果愣是错过了小音接下来说的段家人的风俗习惯——
讲道理嘛,他也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活的段家人啊!两处地儿隔着那老远呢!
“小音姑娘当时说的是啥来着?”黄旺重回到柜台后还在纠结。
想了半天,他只想起来只言片语,说璃山上极其崇尚力量,甚至把贵重的伴生之玉挂在肩上,以提起重物而玉不摇为美。
美美美,美个啥子美。黄旺重难得把这段听进去了。
他想想这么个价值连城的东西竟然挂在肩膀上就心痛——它不掉吗!即使没掉,万一磕到碰到……啊,心疼,实在是太败家了!
再联想到方才出去的大黄大蓝男子,黄旺重内心一阵窒息,恨不得把他揪回来告诉他这等东西还是放好,实在不行……给我保管也行啊!
“有这么个东西放哪不好啊……”他难掩心痛:“说到底这个力……”
等下,璃山崇尚力?黄旺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头瞧了瞧那边敲着桌子看雪的活泼青年,又想了想黄蓝男子锋利厚重的佩刀与明显多年习武的手,不由得紧跟着打了个哆嗦——
这要是万一,那男子杀个回马枪过来,认为自己知情不报,甚至是有意拐带他家小少爷,岂不是要挥刀砍了他的店,拆了他这一把老骨头?!
毕竟、毕竟他们冬岭出了名的……除却商人之城……就是那个……“淳朴”的……旧名……
所以外人对他们这地儿……是吧,要不怎么来来去去都是那群冬岭商人呢!要不他咋来的不管闲事的优良品德呢!都是要讨生活的嘛!
“麻烦!”一想到已经到手的肥鸭子得飞,黄旺重瞬间痛苦到想砸面前的算盘:“我就说他,一定会是个麻烦!而且是个超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