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小崖坡本身并不高,但所处的地方高啊。若真论起它与雪地的垂直距离,少说也能摔死八个老财。
所以很不幸,即使狗腿与二腿子当天就找到了姑娘采草之所,也没能追到主子心心念念的妙人,只好接下来几天可劲在周围大海捞针。
“村里?”在雪地上累得七荤八素,二腿子提出了最合理的可能。
“眼生。”狗腿子摇摇头。
他当年也是隔三差五去前村的,从来没见过这个姑娘,总不能是他卧床两年的功夫,谁家新生出来的吧?
“还是去瞧瞧吧,万一是外来的呢。”二腿子略显迟疑,多少有些怕上门挨打。
“外来的都是些强壮猎户,这种小姑娘够呛……”而狗腿子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太想去,显然是俺也一样。
但即便狗腿和二腿子千万个不愿意,既然主子吩咐过了,他们总是要想办法去验证一下的。
于是两人腻腻歪歪磨蹭到村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提出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就在这村口等吧!”
“反正她若出门是要经过这村口的。”狗腿确信。
“你我把这附近都跑遍了,实在辛苦啊。”二腿子闲着也是闲着,连着自己带着狗腿又一通互相吹捧,不知不觉中倒也消磨了不少时光。
“这天真冷啊。”眼看太阳就要落山,狗腿裹紧棉衣哆嗦到。
“可不是。”二腿子则在原地转来转去,被冻得那叫一个心烦意乱。
说来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二腿子想不明白。
也不远,就两三年前,前村的人还争着往老财家田地里做活,别说敢顶嘴什么的,就是手脚慢一点也根本留不下。
那时候地里人多,产的粮也多,供完自家和卖的还能存下一些。哪跟现在似的,地里十来个没活力的下人,村里不来人还不让粮涨价,动不动还要来打人,粮库里入不敷出、越来越空。
他抽空看了一眼狗腿子,发现狗腿子双目放空,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相仿的话题。
从这人的视角来看,那才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想当年他在这前村算得说一不二,想进谁家的门都……
不管怎么说,狗腿和二腿子在村口躲着瞧了两天,怎么看也觉得自己足够合格、可以交差了。
如果不是临走前回眸一望,他们就真的可以回去休息了。
“……是的吧?”盯着那个走进他人院落的纤细身影,狗腿与二腿子面面相觑。
这下可好了,主子惦记的人是有着落了,他们的头却大了。
“还真是……新来的?”二腿子吭哧瘪肚。
“也不知道谁家的。”狗腿也开始发愁了。
在这个时节点,村里的人他可怎么带走啊,又不跟以前似的,想找谁都有法子,顶多就是不配合的人麻烦一点,要多转几道弯子。
而且就这还没考虑有去无回的善后呢……以前哪有这么多事!
殊途同归,狗腿终究是和二腿子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很快,他发现自己是床上躺太久脑子发锈,反而忘记最简单的手段了。
“笑啥呢哥?”二腿子没有漏掉他的神色变化,不由得也有些期待。
狗腿子笑而不语,要二腿子先回去跟他一起备点东西,然后等一个美人落单的时候。
“你想好怎么劝她了?”二腿子有些讶异。
他可是知道狗腿子的“好名声”的,这要让村人知道他勾搭自家的女儿,怕不是又要打上门去。
不过话有说回来了,他以前玩的那么浪,万一对付女人有一套呢?
二腿子胡思乱想了许久,到临头才发现,狗腿子的办法真是大繁至简、粗暴有效。
他直接等那人出村,闷棍一敲,麻袋一蒙——反正四下无人,管她是哪个的女儿,干脆带走就是了。
“你这……?”二腿子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呵,别想太多,都给你拐沟里去了。”狗腿还先扣了顶大锅过来。
二腿子跟在后面挠了半天的头,可算是领悟了狗腿的意思。
他这暗自下手,神不知鬼不觉,村人就是想寻仇,也寻不到他们脑壳上去。况且就算这姑娘醒来后开闹也无所谓,反正她是肯定回不去了,闹也不管事。
妙啊。二腿子突然发现,在使坏这方面,自己还是太忸怩了。
撇去狗腿的骤然醒悟与二腿子的好好学习,从现状而言,老财解封得过晚的少男心是有处放了。
他听闻狗腿将人请到了自己的楼下,那是迫不及待便想去见她一见。
“等等,主子,根据我的经验……”狗腿抓紧找理由给他拦了下来,又是劝他洗漱换衣又是教他实用情话的。
开玩笑,毕竟一个大活人是敲了闷棍搞来的,哪有二腿子想的那么简单。
在他极力阻拦主子的时候,这个经验过少的老弟正根据他的安排吓唬这个姑娘。
“你瞧着来,反正瞧她也不像个硬脾气。”狗腿不信自己盲抽还能再抽个女人出来:“总之,不要让她在主子面前胡说,往后咱们再见招拆招。”
“也别太紧张。”他还安慰了一下二腿子:“反正进了这儿的人嘛,也没有想出去的。”
“我道这黄鹂为什么……在门外叽喳乱叫,原来是贵、贵美、贵上门来新添福!”二腿子紧张不紧张没人知道,老财是真的紧张了。
他一进门就先把狗腿教的好话说了,除了换字漏词还卡顿,大概也许可能……讲的还挺好的。
闻言,窗口的人回过头来。
她身上穿着最简单的老旧小絮衣,臃肿的袖领口探着细弱的手腕与脖颈。一头青丝用粗布条简单束着,即使脸颊旁垂着几缕断发,也难掩那张秀气白皙的面容。
“你……”老财这下彻底结巴了。他慌张地直吞口水,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而对方显然也不是识趣之人,丝毫没有为他解围的意思,让屋里一下就陷入了尴尬。
“主子你别卡啊,说啊,说啊!”门外的狗腿瞧着就替老财费劲,恨不得进去亲自上手。
“是啊,放心啊。”二腿子也跟着念叨:“算来我们是她的恩人,啥话你大胆说啊,我都交代好了!”
“啥恩人?”这话可给狗腿惊着了,怎么一闷棍下去还能敲出个恩人出来。
“嘿嘿,小丫头片子不经敲。”二腿子嘿嘿一笑,还比了个动作:“失忆了。”
他一进屋就看着姑娘安静中带着迷茫,一丁点哭闹的迹象都没有,不由得心念一动,于是又拿话去几番试探,终于确定她是给狗腿打懵了,全然忘记自己从哪来了。
“我反应多快啊,接着说她给贼人所袭,是我们打跑了贼人把她救回来了。”说起这个,二腿子简直憋不住笑了。
“还有这等好事?”听他说完,狗腿大喜:“还顺杆坐了个恩人,可真有你的!”
“嘿嘿,还不是哥哥教的好。”后者摩拳擦掌,仿佛又看到了被赏赐的美好明天。
“嘘,小声点。”许是二腿子大牙花子露的过多,狗腿也看不下去了。
他让二腿子安静一点,又瞥着门缝替主子着急。
主子你别不说话啊,别犯傻啊,不就是个女人嘛,你呆啥啊,哄两句情话啊!
许是他的愿望生了效果,终于,老财囫囵着想起了人与人最初交流应该知道的事情——她的名字。
“春早……什么,送你走?”他卡顿着背起从狗腿那学来的,用来替代你是谁的鸟话:“清风伴我留?什么……呃……留个名字?”
总而言之,老财也算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把自己的想法传递到了姑娘跟前。
而那人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久后颇为平和地开口说道:“就叫我阿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