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巧,你用的这股法力我也见过。”
横梁上的白衣抬起手拨弄着指尖上的透明力量。
“看来,我用的要比你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悠闲片刻,他侧头用余光去瞥魔殿,微笑着去看那清澈的深水上荡起的一圈圈波纹。
紧接着,在橙色光晕的笼罩下,白衣如羽般扬起,轻飘飘地向下坠去。
“扑通。”
“簌。”
“入水零分。”
三股声音同时响起。
在伤口被冰凉包裹的同时,赤焰悠悠然于体内转身,平视着面前的白焰。
“太有趣了。”
赤焰跃动着焰苗,绚烂的光芒令人完全不想移开眼睛。
“妄图轮回的大魔、熄灭仙缘的眷属、意欲追天的生灵,这一桩桩一件件可真是太有趣了。”
“要我说,这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比肩神明的人类、玩弄因果的魔君。”
“这可比那些一碰就碎的小魔物有趣多了。”
与活跃舒展的赤焰不同,白焰全程静静地燃烧着,自有一番威严的气势。
察觉到白焰的情绪,赤焰顿了一下,散漫地开口道。
“眷属点化过了,本该散去的灵魂也扯回来了,甚至大魔我都照顾到了。”
“怎么,这难道不是时下最完美的结局吗?”
尽管赤焰愈发松散,白焰却巍然不动。
随着话音的消失,淡淡的威压自四面八方包裹了赤焰。
那股威压虽然浅淡却无孔不入,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明晰。
在它的压制下,赤焰的焰尾也难免有些僵硬,一举一动远不如之前轻快。
“啧。”
赤焰不满地咋舌一声。
这感觉可以说是他第一厌恶的了,甚至比被迫听人长篇大论还要折磨。
“不知道又是哪里招惹我们白仙儿了?”
赤焰的声音愈发轻浮。
“不会你们仙儿还要遵从绝对正义什么的,必须要用所谓的正规手段解决才算不负圣名吧?”
“现在的虚海可不是从前了。”
话语间,赤焰上燃着两抹异样夺目的光亮,简直令人想起兽王金橙的瞳孔。
“看看那赐下的仙缘,魔君不收也就罢了,连眷属都说抛就抛。”
它直视白焰,语气中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
“倒不如说,如果你肯留下些好一点的局面,让我能用拳头解决——”
“我也不用操这个心了。”
尽管赤焰带了挑衅之意,白焰却没有任何波动。
它依旧平稳地燃烧着,四周的威压却越来越强。
“……”
赤焰不悦地摇晃了两下。
若说这虚海百万乃至千万生灵中才会有一个的存在不会惧怕白焰的威压,那它就一定就是那个例外。
“仙儿,你想以身祭道也别拉上我。”
“亦或者说……”
赤焰隐现兽形,前端闪烁着如爪般锐利的锋芒。
“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
虽然赤焰不怕白焰,但白焰更不会怕赤焰。
尽管被威胁,它还是维持原样稳稳地烧着,看上去平静又坚定。
“好吧。”
对峙数秒,赤焰懒散地散了形态。
“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来吧。”
它放下一切防御形态,坦诚地邀请白焰降下责罚。
后者却于原处静立片刻,慢慢地隐没去了身形。
“真是的。”赤焰盯着散去的白影:“都这样了就别硬撑了。”
“如果你散了,我会很麻烦的。”
“明明倚靠轮回之水已经避过雷劫了。”
白衣睁开双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就是所谓……仙人的固执吗。”
“嚯,痛。”
他摸出根草叶衔在嘴里,随意抓了些散落的仙缘抵住胸口。
“得亏这儿是若水,不然我就得与你陪葬了。”
“这到底是什么道理啊。”
白衣自言自语到。
“看看人家流枢,谁求便予谁,哪有这么多闲事。”
若是留下能力抹去意识——
他思考了一下将白焰变成流枢同款的可能性,不由得再度轻笑。
“那就得改名叫星火折子了。”
尽管有些波折,但白衣终于可以好好清净一阵了。
他随波逐流,舒展般摊开了意识。
不看也就罢了,这随处打眼一看,白衣发现就在不远处,额上燃着白焰的斑斓小鱼还在静默修炼中。
他心情极佳地扬起嘴角,绕过万千风景看向了若水。
“裴洛,元老们呢?”
邱虹浅拉着齐非景的手腕向裴洛搭话到。
“已经回寒潭了吧?”裴洛颇为意外地看了两眼齐非景,顺势解释道:“从魔物异动开始,我就没再看见元老他们,要不你去问问钱长老?”
“咦,钱佩呢?”邱虹浅左右寻了几眼,还真没看见他。
“刚刚还在这的。”裴洛有点无奈:“是不是追到哪里去了?”
“诶,谷元老——”
告别了裴洛,邱虹浅意外看见了谷顺水。
“已经出关了吗,感觉怎么样?”
“还好,还好。”谷顺水吓了一跳,下意识摇头道:“我没事啊,你不要给我熬药。”
“看来伤到了啊,还是胳膊吗?”邱虹浅知道他的打法最容易受伤的便是胳膊。
“呜。”谷顺水的悲鸣证实了这一点。他苦兮兮地看着邱虹浅离去的背影,声音愈发微弱:“真的不用……了……”
“夏元老!”
正愁没地方去,邱虹浅突然瞅见了夏淞。
他快走几步凑上前去,却看见夏淞正在擦眼角的泪水。
“又撞到哪里了吗?”邱虹浅揉了揉夏淞的头。
“痛的不是那里……”后者软绵绵地哼哼两声:“你们怎么啦?”
“我们……你知道汪元老在哪里吗?”
邱虹浅询问到。
“嗯……不知……”
夏淞摇摇头。话音未落,他突然眼前一亮。
紧接着,他一把抓向掠过的红色金鱼,从那散花般的尾巴中扯下了一缕。
“唔……现在知道了……一半。”
夏淞甩甩红色细线:“邱恺哥哥现在在寒潭,你可以去找他。”
沿着水流一路去往寒潭,邱虹浅向隋酥招了招手。
“你怎么来了?”隋酥颇为讶异。
他看着如同霜打茄子般的齐非景,当时便有些不悦。
“受伤了吗?怎么不去漪心潭?”
“不是。”
邱虹浅摇摇头,将近日之事如实相告。
“这……?”
隋酥听得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轻抿唇角。
他转头去看齐非景,怎么也没法将描述里的家伙和面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但邱虹浅不会胡说,齐非景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是装的。
隋酥沉吟片刻,转身钻进了寒潭中。
“没事的。”
赶着这个空档儿,邱虹浅再度安慰齐非景。
“这不怪你。”
“……”
后者低着头,像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邱虹浅顿了一会,安慰般揽住了齐非景的肩膀。
“回去吧。”
不一会,隋酥从寒潭中浮了起来,眼神柔和地看着两人。
“这会儿还有些东西没处理完,一时半会没儿时间。”
“那?”邱虹浅追问到。
“等有时间再说吧。”隋酥笑了笑:“至于具体什么时候有时间,那可就不一定了。”
邱虹浅听出弦外之意,心头顿时一松。他欣喜地看向齐非景,却发现后者的脸色异常苍白。
“……”
齐非景抬头看向步调一致的两人,只觉得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隔上了一层永远不可能跨越的屏障。
他颤抖了许久,只觉得心头的阴云愈发浓重。
当眼前的色彩彻底扭曲成一团后,他终于哽咽着出了声。
“我在你们眼里……究竟算是什么?”
布满血丝的眼中不断滚出晶莹,他猛然甩开了邱虹浅的手。
“对不起。”
下一秒,齐非景撇开满脸懵然的两人,跌跌撞撞地飞上了天空。
“没有惩罚吗……”
白衣玩味地呢喃出声。
下一秒,斑斓的小鱼在他面前化作了人形。
“他呢?”许是因为低头,时沉靖的声音有些不稳。
“你会见到他的。”白衣随手抛出一物,正是带着刻痕的扇坠。
时沉靖接住它握在掌心,默然片刻后毕恭毕敬地倒走几步,转身快步离开了。
“时元老——!”
水面上,齐非景捕捉到那抹身影,急忙开口喊到。
后者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直接离开了。
“……”
道歉之语终究没能出口,齐非景垂着眼睛继续行走,最终恍恍惚惚地来到了白衣面前。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不等齐非景站定,白衣悠悠然开口道。
“……”
后者绝望地看着他,灵魂也离体了半个。
“不过现在我打算离开,不太介意和人同路。”
白衣笑笑,随手拎起了齐非景的后领——
“没有惩罚么……那就是最大的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