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来俗套。
唐芙月本是一个自在的旅行者,游玩时无意间救下了壬瑞。
机缘巧合之前,她与壬瑞几番纠葛,互相之间暗生情愫,最后结为伴侣,跟着他去了空莱区。
纵使是在家族林立的飞鸾阁,壬家的情况也是最复杂的。
壬家三子中,壬翔野心勃勃、壬符心思深沉,只有这壬瑞犹犹豫豫、畏手畏脚。
培育者当时便觉得,唐芙月这一去,只怕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如他所料,唐芙月一进壬家,壬翔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他明里暗里嘲讽两人结伴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是野合。
壬瑞被他嘲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哑口无言。
唐芙月则直接壬翔的逻辑气乐了。姑且飞鸾阁也是沾了些仙缘的存在,她没想到竟能在此听见如此愚蠢的说法。
她当即回敬壬翔,笑他身为长子却毫无教养,事多得像个八婆。
此话一出口,壬家上下皆惊。
要知道,这话可是连着老家主壬威一起骂进去了。
壬老爷子眯着眼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没有深究。
年轻人的事,随他们去。
过程无所谓,壬威只看结果。
那唐芙月也不是省油的灯,十几年功夫就帮着壬瑞在壬家站稳了脚跟。
但当唐芙月怀孕后,一切矛盾都爆发了。
壬家争夺向来无情,个个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狠角色。
壬翔再次发难,说野合之人怎可留在壬家,要将唐芙月直接轰出去。
唐芙月气结,却因身子拖累难以招架。
壬瑞还是那般软弱,完全护不住唐芙月。
几番暗斗后,唐芙月挺着快生的肚子逃出了壬家。
这才有了白羽平英雄救美的一幕。
“唐芙月……”培育者的神情罕见地染上了一些遗憾。
他曾与这女子有几面之缘,心中一直惦念。
他行事向来谨慎,若非为了唐芙月,也不会冒险与壬家合作。
有了几次的合作,培育者本以为清理唐芙月的脏活,壬家会委托自己来做。
结果唐芙月逃得果断,再加上壬瑞不依不饶地纠缠,壬翔还没来得及下令就跟丢了。
反倒是壬符证明了会咬人的狗不叫,直接嗅着气味派出了追兵,在绝后患的同时,也趁机锻炼一下新赐姓的壬纹。
培育者也是从万魔之战活下来的魔君之一,自然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手段。
他一路追随壬纹一行人,本欲杀人越货夺了唐芙月,却不想被半路杀出的白羽平砸碎了算盘。
一想到此处,培育者既遗憾又庆幸——
遗憾于至此失了唐芙月的踪迹,庆幸于未直面白羽平。
培育者照旧将见面地点约在了虹雀沙海。
客人也如约而至。
只见他佝偻身体拄着拐杖,面容被斗笠遮挡得严严实实。
“薛先生主动邀约,实属罕见。”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培育者轻描淡写地答道。
“我们合作向来愉快,薛先生这是何意?”话虽这么说,但来客的语气丝毫不诧异,仿佛早有准备。
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爷子可不要强人所难啊。”培育者压下心中的不爽,面带客套的微笑向客人说道。
白衣女子登场之时,他培育者心想着黄雀在后,缩在暗处只等着双方拼个两败俱伤。
即使是得知白衣女为白羽平,他的内心也还存在着一丝幻想。
直到白羽平那凛然一瞥,培育者才打了个寒颤,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那可是白羽平啊。
培育者向来惜命。
那唐芙月走了便走了,为了个女人把命搭上,不值得。
话虽这么说,但培育者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他的故交多死于白羽平之手,接连听见这个名字,甚至还看见了本尊,培育者只觉得晦气极了。
为了舒缓心情,他去拜访了某位老朋友,结果有了更糟糕的发现:
在向赵元寒出手之前,壬家可没提醒过培育者,此子是从虚海羽军回来的。
培育者谋划了半天就是为了得到唐芙月。
如今唐芙月已经离开,他平白因赵元寒招惹了白羽平,亏大发了。
“若是他人还好,那赵元寒……”老友颇为担忧地看着培育者。
培育者接连做了几日的噩梦,心情愈发恶劣。这才约来壬威,提出散伙试探对方。
“并非我不帮忙,只是那白羽平——”培育者拖长音调,没有多费口舌解释。
身为魔君,尤其是经历过万魔之战的魔君,白羽平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壬威一清二楚。
“哦?哈哈哈哈,薛先生多虑了。”壬威发出爽朗的笑声。
“那白羽平什么性格你我一清二楚,飞鸾阁与羽军好歹有些同僚之情,”培育者有些不爽:“我这小小的魔物可还想多活几年。”
“薛先生谦虚了,”壬威这高帽戴得极其顺手,“您在通缉榜高居第十九位,怎么会是小小的魔物呢。”
培育者没有回答,满等着看壬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早已选好了退路,就算壬威翻脸,也有自信全身而退。
“薛先生请看。”壬威将培育者带进了刻影阵。
刻影阵是复刻某时的场景的阵法,没什么攻击性。
这段刻影是以紫袍人为第一视角的,显然是从他的记忆中提取出来的。
“先生可看出了端倪?”壬威笑眯眯地问道。
端倪没看出来,倒是晦气真实地加倍了。
被迫换个视角再次观看这段经历,培育者的心情更差了。
“你总不会想说现在的白羽平是个女的很稀奇吧。”培育者信口胡诌。
包括培育者在内,他们这群老家伙的外貌经常变来变去的。改变个性别,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不过白羽平以前好像确实没怎么变过形象。
本是随口的胡扯,培育者倒还真顺着它想下去了。
壬威自然也看出了培育者的不正经。
不过与魔合作终究是把柄,壬威一时半会儿也不想与培育者撕破脸皮。
他没有多卖关子,只是笑着说道:“无论白羽平变成什么样子,他的行事风格也永远是统一的。”
“哦?”培育者愿闻其详。
“那就是用最有效的方式解决一切问题。”
培育者点点头。
这的确是白羽平的风格。
“薛先生不妨仔细回忆一下白羽平。”壬威谆谆善诱,“面对这样的情况,若是万年前的白羽平,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这还用说么,若是战时的白羽平,面对没有证据的同阵营背刺时,必然是揣着糊涂先在对方的地盘上大闹一番让对面吃个暗亏。
“嘶……”培育者意识到了违和之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啊,若是万年前的白羽平,必然先不由分说,直接劈向壬家精英,然后装出一副刚认出对方的样子,在带走唐芙月的同时,逼迫壬家吃下这个暗亏。
可那个白羽平……
“依照常理而言,白羽平就算不攻击那群孩子,也会拦下攻击,高调地宣誓自己的归来,向我示威。”
壬威说话倒真是不避讳。
也是,毕竟壬家因为赵元寒一事已经得罪透了白羽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以他的眼力,断不可能看不出,正良才是队伍的实际指挥者。”
壬正良是那紫袍人的名字。
“但他却选择了向壬纹动手。”
说到此处,壬威卖了个关子。
“薛先生可曾听过一个传言?”
他抬了抬斗笠。
透过斗笠的缝隙,培育者看见壬威那枯黄干瘪的嘴角正微微上扬——
“说那白羽平,武学已废。”